此不疲。我常常为此感到浑身难受,我们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格扭曲的民族?!
王:话语教给我们很多,但善恶还是可以自明的。话语想教给我们,人与人生来就不平等,在人间,尊卑有序是永恒的真理,但你也可以不听。
刀:对,就是你胡说你的,你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指导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消费观念吧,我尊重你说话的权力,但对你的主张完全可以充耳不闻。可这毕竟是消极抵抗,无法取得一个真正平等、融洽的对话。
王:我们可以在沉默和话语两种文化中选择,选择了说话的朋友可能不相信我是自愿放弃说话的,他们会认为,我不会说话或者不够档次,不配说话。自愿放弃的原因是:进了那个圈子就要说那种话,甚至要以那种话来思索,我觉得不够有意思,据我所知,那个圈子里常常犯着贫乏症。
刀:贫乏如一种计算机语言,那些话语的内容可以用三个字概括:假、大、空。说起来尴尬,我们平时说的客套话,我也是一点儿都不会说,常常为此感到苦恼。别人夸我,我也不会谦虚两句,甚至常常表示同意:是啊,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哈哈其实,对方夸我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去听,心里明白,肯定没有一句真心话,全是奉承自己的溢美之词,压根没有感情含量,就像歌星见了歌迷大喊我爱你一样,也就是需要那么一种避免冷场的氛围。
王:可以在话语的世界里分出两极,一极是圣贤的话语,这些话是自愿的捐献,另一极是沉默者的话语,这些话是强征来的税金。一些不得不说的话,是上着一种话语的捐税。
刀:但是我认为,自己现在的写作,极力追求“话语权”想要发言的做派,正是响应了你的号召,想通过复述常识,和垄断我们正常思维的传统观念叫板,反对无趣,反对愚蠢,虽然自己也挺无趣和愚蠢的。
王:话语圈里总是在说些不会遇到反驳的话,往好听里说,这叫做自说自话,往难听里说,就让人想起一个形容缺德行为的顺口溜:打聋子骂哑巴扒绝户坟。
刀:中国文学所表达的内容,大多在维护一种集体意识,传统观念,所谓的公论,公允的常理。但它们常常是靠不住的,没有个人,哪里蹦出来的那么多时代代言人呢?中国文人的宏大叙事只是痴人说梦罢了。我最讨厌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人代表了,就像现在对于“80后”的炒作一样,多么可恶的一种文字游戏啊,他们根本代表不了我,他们的生活和思维方式根本就和我无关,尽管我是80年出生的。所以我要发言,要说明这一点,我就是我,不是哪个棋盘里的棋子。而这也正是我想要奋不顾身地打进话语圈的原因,只想说明属于自己的真相,不想被别人的命名强奸。
王:好在这个话语圈子已经分崩离析,我们正在重建中国人的精神结构。
刀:但愿它是顺利的,不要重新被其它的意识形态所垄断,比如商业意识的一枝独秀。唯一的遗憾就是,作为我的精神导师,你离我们而去了。
(以上对话纯属拟作,系拜读王小波随笔沉默的大多数感言,但愿没有冒犯到王先生地下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