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我周围,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多――在公共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则妙语连珠,换言之,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
刀:有时想来,通常意义上所谓的朋友,也就是话语的朋友,友谊是建立在对话的融洽上的,甚至只是拥有大致相同的话语体系和说话的语气,当然敌人也是话语的敌人。话语的交流至关重要,而真正入心入肺的却少之又少,有些人让你和他(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敢说,而有些人却让你相见恨晚,只嫌嘴短。
王:沉默是一种生活方式,不但是中国人,外国人中也有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
刀:它就像一种潜在的力量,高深莫测,可能是软弱无能的,也可能是翻江倒海的,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的时机的成全,或者随着时光的推移消耗殆尽。
王:福柯先生说:话语即权力。这话应该倒过来说:权力即话语。
刀:我对“话语即权力”还有另外的认识,就像“我思故我在”一样,我说故我在。我真切地感受到有发言权的人和没有发言权的人,在生存处境和心理活动上存在很大不同。抛开“权力”这个巨型概念,话语首先是一种表达,我们都喜欢写作,我们都知道写作能条分缕析地“研究”自己和他人的情感和思想,它是一种快乐或者痛苦的梳理形式。而不具备这种“技术”的人,相对来说,会难办一些。
王:从小我对讲出来的话就不大相信,越是声色俱厉,嗓门高亢,我越是不信,比如亩产三十万斤粮。
刀:现在是商业的吆喝声,让你真假莫辨。或许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夸大其词的内容和形式吧。
王:幼年的经历,家教和天性谨慎,是我变得沉默的起因。
刀:大家的生活经历虽然不同,但在成长中接受的教育却很相似,不外乎听话与少说。我小时候经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而这些不该说的话正是大人们要求保守秘密的生活内容。小时候的无心之语被一再制止,加上事后的反复批评,让我终于变得沉默寡言。再者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而这个圈子里需要维护一种虚荣,而我却常常直言不讳地戳穿这种虚荣,老说怪话,结果得罪了不少朋友,为了不至于连一个朋友也挽留不住,立刻悬崖勒马了。这倒不是自吹我个人修养何等不俗,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都能坦诚对话的空间,可是这样一个最起码的要求,现在恐怕也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吧,想想简直不寒而栗。追根溯源,假话的土壤到底在哪里?我看就在我们虚伪的内心里。
王:在我小时候,话语好像是一池冷水,它使我一身一身起鸡皮疙瘩。但不管怎么说吧,人来到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进去。
刀:现在是官话、酒话、假话、大话、空话、客套话、黄色笑话沉渣泛起,甚嚣尘上。只有黄色笑话我还乐于接受,其它的,干脆装聋作哑,或者直接和人抬杠。每个中国人都心知肚明,我们有心口不一,言行不一致的文化传统,当面说是一套,背后做又是另一套,而我们却游刃有余地继承和延续着这种传统,乐此不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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