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
“是我,东梅姨。”朗朗的笑声从电话的那一边传过来,与年轻时的一样清脆,爽朗。恍惚中时光一下子倒回到三十年前。
认识宁老师一家是在77年,那时我家从一所乡镇中学又调到另一所山区初级永明中学。初一、二、三各年级仅一个班,全校只100多名学生,清一色黎族。教职员工也就十来个人,人烟稀少,有点萧索。
那个年代的粮食紧张,吃商品粮的大人一个月也只有27斤米,小孩子的得根据年龄来划分。不像现在买卖这么自由。非商品粮的人家的那份紧张可想而知了。
宁老师夫妇是大陆人,不会说海南话,更甭说黎语了。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心中甚是凄凉与惶恐。东梅姨常以泪洗脸,母亲安慰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别哭坏了身子。
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生活所逼也学会了裁缝。她经常给学生裁剪或补衣服,不收货币,只需用米来换即可,其实那些农村孩子也没钱,正合心意。该付多少米,全由学生的心意,实际上学生每次都给很少,母亲也从未说过她们。母亲待人热情、大方、知书达理、宽人律己而又极富爱心。家里的人口多,也是捉襟见肘的,但她还是常常拿米救济东梅姨。就是这一点米,让宁老师一家铭记在心并感恩了三十年,令我们惭愧、不安。
宁老师的运气还算好,第二年就调回市内的乐东中学,生活从此改善。
每年春节他们都来我家拜年。每次相见的场面都很温馨、感人,如同见了至亲的人一样:牵挂、盼望、欢喜之情浓得化不开。
那个年代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从乐东中学到永明中学至少也得花一个小时,山路崎岖蜿蜒,途中还要经过一条又宽又长的水坝,坝面长满了苔藓,很滑,不小心就会被水冲到下游去。每年的雨季都会有人被河水淹死。但他们从未中断过。
79年,东梅姨又生了一个男孩——小仔。大姐那时在乐东中学读初三并住宿,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帮他们挑水,洗衣服。那个年代那有保姆,而宁老师他们的父母都在大陆那边。初三毕业后,大姐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同时二姐也考上了乐东中学读初一。前赴后继,每天放学后,二姐又去帮东梅姨干家务。
84年,我家很幸运地调到乐东师范,它与乐东中学毗邻。两家相距大约300米远。晚上一有空,东梅姨总爱来找母亲聊天。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拿点过来,比如自制的糯米糕、花生糖、椰子糖等等。若妈妈送她件小礼物,那么下次她回送的必定要比母亲的贵重,她一定要赢,绝不能输。
感情在岁月的飞逝中越来越浓,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88年暑假,宁老师一家要调回湛江。搬运之前,我们帮他们把所有的东西绑捆好。翌日5点多,全家倾巢出动。父亲当总指挥,母亲、哥、我还有小妹负责搬运,二姐负责买菜做饭。(大姐刚出嫁)从天刚朦朦亮搬到傍晚才完毕。虽然很苦很累,但大家没有怨言,更多的是怅然、留恋与不舍。心里彼此都知道,这一别真的是天各一方,何时再见已没把握。
半年后,宁老师一家安顿好了就来信,洋洋洒洒几万言,净是思念与感恩之类的话语。
我们由于搬到另外一套房,把信封弄丢了,无法回信。母亲心中自责得很。
90年假暑的一晚,我与母亲正看电视,突然有两个小伙子来访,我们很诧异?原来是宁老师的学生,经过湛江去探望他,并受宁老师之托捎信回来。母亲感慨无限,泪慢慢地泛上眼角。她眼花,叫我代笔。
往后的几年也彼此断断续续写了几封信与打了几次电话。98年,父母俩退休后举家迁移到我们所工作的通什来居住。
这次搬家时又忘了把宁老师他们的地址抄下来。而以前通电话时是东梅姨跑到小店往父母的单位打的。以为缘就到此了结了。没想到,东梅姨突然记起二姐在小学当老师,于是拨了通什市的114查询二姐的名字。(海南那时候的电话已普及了。)“教师节”时邮电局搞了个活动,凡持教师证就可免费安装电话。姐家已以姐夫的名义安了一部,于是就把这个名额给了一个家长。那个家长没识几个字,听东梅姨的普通话极吃力。解释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于是缘又续上了。东梅姨的电话又追打到二姐的家来,天长地久地把这前半生全聊透了。母亲长叹,世间像这种朋友已属濒临动物。
99年,东梅姨退休后,有空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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