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处讨一口饭吃。
然后作为招讨行营长史崔致远的宗家,号称品头六姓之一的崔氏祖房,也派了好些子弟来投奔他,再加上原本从王京中带来的志趣相投的朋党和亲故,还有后来陆续前来投奔王京下等头品小贵族和匠人、士人之家;俨然一时之间,他已经有了组建一个小规模幕僚班子和设置官府的底气和基础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随后作为常驻新罗主事官的王启年,也伴随着输送队给崔致远送来了随船抵达更加具体的细则和实行内容,也是太平军在辗转征战和席卷天下的过程当中,所总结出来的一整套如何扩张势力和后续治理,令人叹为观止的方案和计划所在。
其中包括了如何用不同的宣传口号,配合短时间内就可以立竿见影的现实利益主张,来发动和争取各个市井各个层面的不满者和不得志的群体,然后如何争取那些游移不定或是首鼠两端的中间派,如何孤立、排挤和打击少数冥顽不灵的顽固派、反对派。。
又如何在就有体制内,甄别和分辨出那些是可以争取的潜在志同道合之辈,那些是可以拉拢或是保持相安无事的同盟倾向,那些是可以无视和忽略、甚至适当压迫的墙头草,那些事需要坚决打击以儆效尤和表明立场、态度的真正敌人。
然后,如何因地制宜的最大效率征募兵员和筹集粮械物资,如何将投奔的人群分类而建立起来可以充分利用一切人力资源,令男女老幼皆有所用处的简易战斗和输送、维护、饮食供给等等后勤保障体系。那只如何对付那些不合作的大户之家,而取其资材丁口并迅速变成自身的助力。
而更深一步的,则是获得第一块底盘之后如何有效的治理和滚雪球一般的经营下去。包括如何统计户口、清丈田地和工坊,如何分配生产任务和安置招徕的民众,如何从中挑选兵员和培植忠实的基本盘;乃至是如何从中伺察和甄别,那些心怀不轨的奸细和潜在敌意的破坏分子。
然后,又有好些农学和营造的书目可选,以为指导四季耕稼、选育良种、善用人畜和工具的增产之法,乃至植树伐木、寻矿挖矿的营治之道和流通有无的货殖手段;可以为新政权创造出更多的产出和增益来的配套计划,乃至是开班乡校的初步教材。
甚至还有现成的条例和法令,直接修改一二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或又是初步建立起政权之后,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细节和可能存在的问题及其解决之道;就像是太平军在漫漫征战天下和治理过程当中的经验教训和得失成败的总结和凝缩。
因此,初初阅览完这些条目的崔致远,已然没有任何其他多余想法了;或者说是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够拿出比这个更好的,征服天下和改朝换代的长远规划和步骤了。这种足以动摇任何一个国家根本,而本该珍而藏之乃至严令禁绝流传的屠龙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付到了自己手中。
这让他既是惶恐又是惴惴不安,这位王上不愧是号称入世救民的一代圣人化身。却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然完成了对于新罗之地的这么一番未雨筹谋和规划呢?其中的种种蕴含深意和所揣测不到的内容,更是令人有些承受不起而又受宠若惊。
但崔致远在军中辗转反侧了、夜不能寐好几天之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太平军早就有意谋求新罗之地,难道还能比现在积重难返的局面更坏,更加可悲么。说不定将来有朝一日这片海东苦寒的边鄙之地,有幸成为天朝上国一隅的王道乐土,哪怕是小部分实现了太平军的那些治理方略,那也是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了。
况且,中土大唐的名义在新罗这个边藩之国,天然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和意外加成,就是从朝堂道乡野民间普遍存在的“大唐唯上论”,但凡是来自大唐的东西就是好的,如果你不好,那一定是你没有好好的侍奉和领会天朝上国的;
哪怕是士人贵族,也是以出使大唐过大唐为荣尚,哪怕就此留下来做大唐的狗也好。其中最为成功的例子,唯一就是在大唐出家而圆寂于九华山的新罗王孙,而被追人为地藏王菩萨地上化身的金乔觉。因此,这个时代大多数士民黎庶,是恨不得转生中土大唐以为福报的。
就像是他们这些从小就用汉字、说唐话为荣尚和尊崇,却在身份位阶和仕途上不得跨越的士人来说,“生为唐人,唯愿彼土”可不是说说算了的,因为至少大唐给天下广大士人提供了读书举试、出放为官,最终登阁入相的那么一线可能性。
至于广大的野人、贱民、奴婢和中人、部民,新罗国人的身份和大义是什么玩意?能吃果腹么?还是能穿衣保暖么?当然是直接关系到他们日常生息的庄头、老爷和头人,就是一辈子最大的天地和见闻了。随波逐流才是他们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