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骚动。介绍班主任的时候,全场却静得出奇。大家都没有想到,招待所里那位保姆一般的老太太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更没有想到,她竟是影响了我们许多年,也让我们惦记了许多年的侯玉茹老师!那一刻,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员们都怔住了,惊奇、诧异、感慨万千滋味齐聚于心。短暂的沉默之后,会场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没想到侯玉茹老师是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和北京街头的其他老人们一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乎没有人刻意留心她的存在,即便是坐在庄严肃穆的主席台上,她也丝毫没有名人的派头。我甚至觉得,她就象我远在川北乡下的母亲,朴素而又平和。这形象不仅和我们意念中的天使、仙女相去甚远,和二丫的姐姐也无法相比呵!那天,陪侯老师在玉渊潭公园散步,我忍不住把心里藏了许多年的谜说给她听。她笑了,问我是不是很失望?我说没有失望,相反,觉得更真实,您的宽容、善良和关爱让我感受到了您声音背后更动人的魅力。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特别自然,我相信我的表述中绝没有恭维的意思。真的,我相信,孩提时代缤纷的想象终究会在季节轮回中丢失,但那些曾经打动过我们心灵的声音却永远不会淡漠。多少年来,侯老师用真情传递给我们的启迪和呵护,早已凝成我们生命里真、善、美的坐标,哪怕岁月渐行渐远,藏在时间深处的感动也会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不邀而至。
和侯老师相处的那一段日子里,我们几乎忘却了考试的压力。每天早晨,她总是早早地站在教室门口,向遇到的每一个学员微笑致意,等上课的老师进了门,她又会象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下来听讲、作笔记。有不少年轻的任课教师都曾是她的忠实听众或者学生,讲课的时候免不了举一些她当年播音的范例。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恶作剧般举起手,上课的老师以为她要纠正什么,于是,恭恭敬敬地请她发言,没想到,她却用刚学会的四川方言大声说:“说正事,那些壳子空了吹”惹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任课教师只好紧急刹车,从此不再举她的例子。
轮到她上课了,她一反常态不让全班学员整整齐齐问好,而是叫大家依次起立,一个一个喊她的名字。起初,我们都不解其意,到后来才知道,她是用这种手段来诊断我们的发音问题,纠正我们的发音方式。几个回合之后,全体学员都能够字正腔圆地称呼她了,侯老师高兴得象得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们终于帮我正了名。”
我也当了很多年教师,也曾潜心钻研过教学艺术,但这样的教学方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可比我们在教材教法中学的那些原理管用多了。就这样,侯玉茹老师不仅用近乎童稚的方法完成了对我们的训练和改造,还真心实意地维护了一个个成年人的自尊。听到她幽默的评价,全班学员都开心地笑了,笑声里不仅有被启迪的喜悦,还有被善待的感激!
北京的春天似乎特别短,刚刚还是春寒料峭,转眼又绿意婆娑了。两个月的进修转眼告一个段落,就要离开北广了,大家都依依不舍。同学们合计着要给侯老师送一件纪念品,她坚决不让,实在拗不过大家的心意,她才很不情愿地说,那就照一张像吧,在照片背后写上大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出来,我会想起这一方还有我的一个孩子,到时候再来看你们。
如今,这张珍贵的照片就摆在我的案头,侯老师的电话也被我设置成了手机里第一个亲情号码。尽管现在我们已很难在广播里听到侯老师的播音了,但只要拿起这张照片,只要拨通这个号码,我就能够听到一个遥远而亲切的声音,想起一个慈祥而善良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