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下

    四年来，我一直感觉青海是我流放地，只是想着尽快离开。一天我在书桌前焦急地准备着学位论文，我突然意识到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于是我才发现我的青春就在这里度过。仰靠在椅背上我开始回想我的大学生活，我在想我在青海最留念的东西，于是我想起那座山——昆仑山。

    在青海的北面是穆斯林的新疆，南面是佛教徒的西藏，在青海的主要少数民族就是穆斯林和藏族人，它就处于这样一个内陆的深处，在我看来青海是中国西部的几何中心。在新疆同西藏的交界处横亘着莽莽的昆仑山，绵延到青海境内便分别向南北分作两支，所以青海是真正的在昆仑山下的土地，而昆仑山正是中华的脊梁。

    我从小对文学感兴趣，入学时我就构筑好我的文学计划——用作品去构筑自己的文学观，因为对于文学唯一的存在就是作品本身，这样的文学观才是最可靠的，于是我就开始每天到图书馆读书，在那个图书馆古今中外一切的经典著作我几乎都读过了。

    刚入学时，我就同我们班的两个同学创办了翔鹰文学社，一直到大三的时候在别人手里解散为止共刊出3期杂志，在我做社长的一年我坚持按照每学期一期的制度刊出2期。在文学社内我在实践我的写作理念的同时，我也孜孜不倦地实践着自己的民主理想，在我做社长时我是以一个民主的方式来治理的，在我心中其不亚于一个政府。

    在大三学年末，我同诗人西原、伊明成立了北寒带诗歌沙龙，期间我们对诗歌从理论到作品多方面的探索，我的许多基本的诗的原则都是那时形成的，那是一个永远不再的快乐的诗人时代。

    在2005年5月12日我突然想到一个迷人的大故事，于是我就开始写作我的长篇小说谁在巴别塔尖，到2005年底故事第三稿完结，我联系到一家代理公司出版。它将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在我毕业前后出版，其中几乎寄托着我青年时代所有的梦。这本书就是我在西宁学校附近租的叫做巴别塔尖的小屋中完成的，期间我经常在烦闷的时候在学校一座废弃的古屋前看着西宁四周如刀削过的一般的山思考，如今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的房东女人像许多青海人一样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她经常以长者的身份指导我许多事情，在中学时我还几乎什么也不会干，现在我居然学会做饭了。起初她经常不敲门就闯进来，然后对我的屋子评论一番，这让我非常气愤。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种习惯，他们认为对外没有什么是可以隐瞒的。附近的小店在同我不熟识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毫不迟疑地赊东西给我，这让我自己都惊讶不已。

    青海东部有一种民歌叫做花儿或少年，第一次听我们班一个同学唱的时候，我感觉难听得要命，最近偶尔在一个小店听到花儿，我却深深地为那忧郁而悠长的声调所打动了，我想只有这里的人才能唱出这样的歌曲。

    青海话我到现在都不会说一句，因为我总以为我们晋语是最美的方言，所以平时尽量避免受西宁话的影响。今年在西安转火车时，看着周围陌生的人感觉非常烦躁，这时就听到旁边的人在用西宁话交谈，于是我立刻感觉是在自己人的周围。

    在我的心中，青藏高原还是亚欧大陆的地理中心，我常常感觉昆仑山就是一匹充满野性的马，于是我就将自己的网名叫做昆仑山的野马，我的号也叫做昆仑子。我在我的诗中多次提到昆仑山，比如在昆仑，我的野马中写道：

    昆仑，我的野马

    青藏高原，我的左马蹬

    塔克拉马干沙漠，我的右马蹬

    我的马头向东，我的马头向西

    随时酝酿着一次征服

    去寻找我的新娘

    那个冬天，她迷失在亚寒带的一条河流

    的确，昆仑山在不知不觉中已进入我的心中，它已经从中华的脊梁成为我自己的脊梁，我想假如现在我的心中没有这座山我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我经常怀疑人的命运真的有人操纵，我想这样我就根本不是被发配到边疆，而是上天派我到这里来接受这一座神山的。

    2006-4-16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