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条规整好看地拦扶着。
本地朋友带我们去吃侗乡油茶。
坐在条桌前,看得见和蔼的老板把菜耙灰耙投入水锅里烫热,捞起,放入大瓷碗中,然后于火炉上铁制鼎锅里,舀出乌黑的茶汤,放入碗中,然后再放炒米、煮开花的老玉米粒、花生米、芫荽、剁椒。端过条桌上来,就黄的、白的、鲜绿的、艳红的一大碗,让人喜爱无尽。
菜耙灰耙都是米做的。菜耙成分是糯米掺野菜,类似我家乡水曲草糍粑,吃起来更筋道,更香,有了山野的气息和情趣。灰耙好像同米豆腐类似,但据说放柴灰里煨过,更有韧性,也有一种碱的香味。
用茶水做汤料,实在高妙,清爽,去得了菜耙的腻。油茶的味道,清香爽口,集软糯、脆香、酸辣、清爽于一碗,让人感觉各种不同的味道互相避让交融得非常巧妙。
记得昨夜夜风凉凉的。两位在晃县一中任教的文友出来陪我们散步。河堤的路灯,柔和而略微显得幽暗。风光旖旎的潕水河,缭绕着晃县县城,静静地流淌在无尽的夜色里。一条走上去会颤悠悠摇晃的索桥,谦逊地横卧在夜色里。她们谈西北的荒凉干燥,谈沈从文对新晃的印象,谈小说的写作没有一点尘俗气,没有些许功利心。我觉得听她们谈话,有如喝一碗自制明前茶,馨香清爽,荡涤祛除得了尘俗给人的烦腻,荡涤祛除得了尘俗给人心智的蒙蔽。她们的谈话,在我是有教益的,宛如一碗营养丰富的侗家油茶。
喝过油茶,身上变得暖和。我们骑车去龙溪口。
这个上世纪初叶与镇远、洪江齐名的水埠码头边古镇,几乎彻底地被破坏了。我们只找到一个三拱古石桥,和几堵民国时期的老墙。站在清晨的凉风里,我几分失落怅惘。我去过洪江,那里还遗留着许多商铺报社烟馆妓楼之类古迹;我去过镇远,那里有一条开阔的西去的古道奇巧大气的贴崖古建筑群和白鹭飞舞的河谷;现在我来到龙溪口,只有闭上眼,我才能够想像当年清晨商贾如云满城吃油茶过早的景象
清炒油菜
我们午间得告辞了。盛情难却地被本地朋友带到侗俗文化村午餐。那是一个幽静的山谷,两边高山仰头不见顶。满山密林。一条小流蜿蜒曲折地在山谷淙淙流过。
农家菜里最让我喜爱的,是清炒油菜。碧绿、爽脆、鲜美,不奢华、平和实际,最能够让人脾胃舒坦和放心。
上午我们离开龙溪口后骑车去了仙人桥。这个本地人一致推荐的景点,果然不同于县城四周山水,不复小巧秀美,高陡石山连绵纵伸,颇生几分雄浑奇险。画屏般的石山,于中部忽然断裂,深缝一线,却有一石连缝间,是为仙人桥了。看这绝壁危石,难免惊心动魄。
本地友人更云夜郎谷两河口风景奇险秀丽,还有悬棺可看。我们于是掉转车头奔往两河口。两河口过去数十米,就是贵州铜仁地区了。果然石山高耸,陡险而形状奇怪。两河口是两条小河交汇之地。河水清澈见底,有藻类的地方,远观绿莹莹地。有鸭群欢快地在河里戏水。问友人悬棺何在?则指绝壁上小石洞。并无棺材遗迹。午餐的时候又被告知悬棺不在两河口,在其中一条小河上游。有两个悬棺。那河夏季搞漂流,称夜郎谷漂流。据说河谷风景瑰丽鲜奇。
老实说,仙人桥、夜郎谷的风景虽则给我许多心理视觉冲击,我依然不认为它们具备成为外人争相来游的风景名胜的条件和实力。让我动心喜爱的,还是县城周遭的这些小巧秀美的山水,它们宛如一碟清炒油菜,清新鲜美,不奢华浮躁,最够让人心舒坦和踏实。
我喜欢晃县,正如我喜欢这里的泡酒、侗乡油茶、清炒油菜。走时我不敢回望,我怕心因此醉了,牵扯生痛。那山水是泡酒啊,醉了就是长醉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