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消息震动了,两个人也没心情再滞留江南,包袱款款地往京城赶。他们离京的时候才六月份,启程回京的时候却已经是初冬时节了。当初为他们接风的是林如海,现在送行的仍旧是他,这位探花郎几乎是泪流满面地送走了这二位,而他仍然陷在盐税案中不得脱身。
乾元三十年,皇帝命中荣郡王彻查江南盐政,导致江南大批官员丢官下狱,大盐商抄家入监者无数。一时间,铁面无私的荣郡王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但很快众人的视线就从贾赦身上转开。原扬州知府林海在此期间异军突起,因查案有功被皇帝破格擢为正三品兰台寺大夫,连升三级。
而众人认为的罪魁祸首贾赦,却被皇上明旨训斥,罚了半年俸禄不说,还要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一连串的奖惩出来,人们便不禁有了新的猜测——难道……江南的那些事,其实都是他妹夫林如海搞出来的?贾赦也许只是想去走个过场,但林如海想往上爬想疯了,于是他就借……
结合一下贾赦平日里好吃懒做的为人,这种说法在相当大的范围内都很有市场。老皇帝对此表示很欣慰,不枉他对贾恩侯又关又罚的,风头还是留给林如海出好了。不过那货现在不能进宫,身边一下子没了逗乐的,老皇帝感觉寂寞不少,连工作效率都降低了。
于是,老皇帝一生气一着急一跺脚,又下了一道圣旨:朕不干了!乾元三十年十二月初一,立皇四子忠肃亲王宇文祜为太子,于翌年正月初一继位。这道圣旨一下,朝中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肃亲王继皇位,这已经差不多是共识了,可当今居然不等自己死了决定禅位,这怎么行?!
宇文祜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他从容地将表情调整为难以置信,率领群臣恳切地请求老皇帝收回成命,老皇帝不由分说地驳回。这个好像成为皇帝禅位的既定程序,虽然父子俩都觉得挺没意思,可也不得不做出这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如此来往三回之后,父子俩就消停了,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朝臣们。反正都是做戏,是那个意思就行了,用不着没完没了的。当然,谁要是入戏太深,他们也负责打醒。
朝臣们也不是那没眼色的,纷纷收声不再表达不同意见。他们未来还是要在新皇手底下为官的,万一现在急赤白脸地反对当今禅位,被新皇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日后因为这个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反正人家父子俩都愿意,这事其实跟他们关系不算太大。
宇文祜从太子到皇帝,只需要一个月。看着高居龙椅上的他,贾琏就不由想到他之前的那位太子爷,以及另一个世界康熙朝的那位太子爷。跟这两位一比,宇文祜这厮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他随着众人行礼参拜,在间隙里抬头望过去,就和新皇投过来的视线对个正着。
今日是大年初一,也是上皇禅位新皇继位的日子,贾赦一个人守在自己的书房里唉声叹气,“哪有这样的,禁个足而已,竟然连新皇继位这样的大场面都不准参加。过年也也不许出门,外面那么热闹,偏偏就我要闷在屋子里……”能不能去朝拜他不在意,反正新皇三天两头地来他家。
贾赦郁闷地是不能出门,过年啊,能上街踩两下雪也是好的。当日刚一从江南回来,他就被老皇帝丢回家,并被勒令不准出门。连去探望有孕岳母和膜拜老丈人的机会都没有,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这让贾赦心里跟猫抓了似的痒得不行,却偏偏抓不着痒处,难受得要命。
若单是这样也没什么,赦大王爷也是很能宅得住的,可奈何家里还有些烦人的主儿啊。老太太整日的唠唠叨叨,政老二的阴阳怪气,贾王氏的指桑骂槐……一个个都认为他失宠了,跑到他面前找存在感,说些三不着两的安慰之言,简直神烦。
外面等着看贾赦笑话的也不少,毕竟当年他忽然就成了郡王,成为让许多人仰望的存在,心里不服气的人多着呢。而贾赦本人又是个不务正业的,全凭当今的宠信才能立足朝堂,如今一旦当今不再宠信他了,那可就……真是爬得越高,摔得才越痛呢。
再者说,就算当今仍然宠信他,可当今禅位在即,一朝皇帝一朝臣,谁又能保证新皇对他也如当今一样呢?说不定,新皇还看他这个不着调的老纨绔不顺眼呢?总之,贾赦遭遇到了荣升郡王之后的第一次信任危机,不少人都在观望着风向,看是该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贾赦也知道怎么回事,但心里却不怎么在意。他自家知自家事,老皇帝关他罚为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心中也相当感动。当然,坑到了妹夫什么的,这不在赦大王爷的考虑之中。既然没有失宠之虞,他老人家悠哉着呢,全把这些人当成笑话儿看。
但是,不管什么笑话看久了也烦!所以,当政老二再一次‘善意’地规劝他想开些时,赦老大爆发了,指着贾政的鼻子骂道:“别跟老子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看老子的笑话,先把自己头上的屎擦干净了再说吧。你信不信老子立刻开祠堂,把你这一房从族谱上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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