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记忆

    时间的记忆

    许多年以后，爷爷骑着红栗色马并且神色高傲地奔腾于原野时，他准会忆起在一个忧伤的早晨遇见的一位吟游诗人。那时，爷爷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喜欢穿梭在旷野。蜿蜒的河流中幽幽的水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两畔摇曳着诡异的野蔷薇和兰芷，散发出泥土的清香。黄昏暮色中，你看见一群黑色的鸟徘徊并且哀嚎着，声音凄恻寒颤。从而，春天的河流里浸透了一种莫名的忧伤。

    爷爷透悉这忧伤，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当时，爷爷感到恐惧。随后，爷爷第一个发现了一位骑着红马的吟游诗人从遥远的远方走向村庄了。那个深沉的男人自称是诗人，因此，这里的乡亲们都叫他诗人，诗人。诗人在村庄停留了一夜，然后第二天黎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村庄消失了，人们只知道他从东南方骑着马红远行了。东南方横亘着苍茫的山脉和旷野，还有茂盛的森林，在苍茫的山脉和旷野的那边就是大海了。爷爷一辈子都没有想象过以及见过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爷爷曾听人说过，海是一望无际，烟波浩淼的。不然，爷爷会对我说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爷爷站在山冈上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目光呆滞。你看见了诗人骑着马远逝的身影，然后听见爷爷唱歌，莫名奇妙的声音和古怪的表情。爷爷的歌声像一种啼哭，你想象爷爷是很多年前的沉默孤僻的男孩子，他的歌声惊动了水中的鱼和空中的鸟。有一只羽毛呈现黑蓝色的小鸟飞抵爷爷的头顶，和爷爷一样凝眸远处：诗人消失的地方。那时很多动物都很亲近的。

    爷爷曾预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然而，爷爷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自己被改变了，在许多年以后，爷爷忆起那个吟游诗人后终于知道了。这是荒诞的事。爷爷说道，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事实了。你可以想象爷爷第一眼看到他时，内心肯定有一束光闪电似的掠过灵魂，然后，心底某根琴弦缓慢的不易觉察的低低哀鸣。这个浸满忧伤的春天的早晨。

    诗人骑着红马悠然自得地走进村庄。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奇怪地注视着这个衣着古怪的男人和红栗色的马匹——眼眸露出神秘的光芒。他们发现男人背后背着一把黑色的吉他——这是诗人解释说的——在阳光下闪烁着蓝紫色的暗光，太阳已经从村头的山坡上爬了起来。最闪烁火红的是那匹马，高大雄壮，美丽绝伦，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项圈，在如火焰的鬃毛中闪闪发光。村民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马，所以现在异常惊喜，大呼小叫；狗也随势疯狂地叫嚣着。

    诗人那天清晨出现在河谷地里，骑着你们看见的那匹雄壮的红马，非常醒目。我爷爷当时是骑在牛身上的，照看着几十只羊，拿管笛子。爷爷在追忆与诗人的谈话和相识：他猛地抬头远望，然后看见一团火焰缓慢地燃烧过来了；第一次看见那匹红栗色马时，刹那间，爷爷心神恍惚迷离，然后，他跳下牛背朝红马奔去。爷爷主要是看那匹马去的，你知道村民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马。

    那是马吗？朋友？

    马。是红栗色马。诗人有些殆倦地回答，然后勒住马缰。

    朋友，你背着的是什么。我爷爷奇怪的盯着马。

    是吉他。我是一位诗人，你就叫我诗人吧，他们都这样叫我。诗人毫不犹豫地说。散淡哀伤的声音。

    诗人轻轻拍着马，神色漠然地向村庄密集的地方走去。爷爷站在忧伤的早晨望着他们远去的疲倦的身影。他看见诗人拿过吉他，然后听到美妙的和音以及诗人精致地呐喊，吸引了牛羊的目光，连飞鸟也盘旋低回。当时爷爷什么也不顾了就跟着他跑了起来。然后为此还受过皮鞭的青睐，爷爷说到这时总会笑笑，毕竟那是丢失了三只羊啊。

    爷爷领着诗人走进村庄，他跟村民们介绍这位伟大的诗人，伟大的歌手，然后走回自己的家中。那团火焰一直燃烧到第二天黎明就消失了。

    诗人的到来确实给村庄带来了不少欢乐。暮色四合，微风拂荡原野湿润芬芳的泥土的清香，撩人心弦，诗人开始讲新奇的故事了。在村庄里村民常常把土地供奉在心底最深处，宗教般的虔诚和狂热，如果劳累了，就趴在大地上闻闻便精神了。土地就是力量的源泉。这是爷爷的至理名言。泥土的清香使得诗人精神振奋，越发显得年轻和有气质。他开始讲新奇的故事了。

    诗人从遥远的北方一路骑马南下，经过许许多多的村庄和城市，故事便这样无形的积累了，这光荣而路途遥远的个人史。

    诗人首先说到的便是吉他。黑色的发亮的吉他在黄昏朦胧的气息中弥漫出一种神秘的色彩，夜陶醉其中。诗人说到了很多人的名字和乐队的名字：列侬、平克*弗洛伊德、张楚，甲壳虫乐队、u2、涅磐很古怪的名子让村民无法记忆和明白。然后诗人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精致的声音拨弄人们隐秘的共鸣，目光渐渐痴迷。夜幽冥的天色拂荡原野湿润的芬芳，风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和着诗人的歌声，夜静谧了，夜安详的聆听。诗人精致伤感地唱着：

    如果给我一片草原/我将戴着诗歌的王冠/拒绝爱情拒绝丰盛和回忆/孤独中夜温柔的女儿//我黑色的翅膀触摸草原的心脏/寂寞马匹殆倦的新娘/草原上是永远的空旷永远的心伤//如果给我一片温柔的草原/我将拥抱草原的伤口，安然沉睡/梦里那满山满冈的羊牛和野草/像一朵注满悲伤和梦想的笑容，凝固明亮

    爷爷梦想着草原带来的辽阔。诗人说到他将骑着马踏遍天下土地的时候，爷爷就有一个幼稚的梦想，那就是：同样拥有一匹红栗色马，然后，像堂*吉柯德——诗人曾和我爷爷有过短暂的交情，诗人给爷爷讲了很多新奇的故事，这颇令爷爷向往——以及像诗人的辽阔雄心。爷爷就爱用辽阔，比如：辽阔的理想，辽阔的目光，辽阔的旅程，其实这都和爷爷的那个梦想有关。许多年以后，爷爷骑着红马奔腾于原野时不禁仰天长啸。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句话吸引了许多村民的热情。诗人说，人类已经可以飞去月球了，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嫦娥什么广寒宫，只是荒芜的沙坑石壁。还说到电脑、航天飞机、飞船、摩天大楼、导弹。听得人们眼花缭乱，手足无措。

    嫦娥那去了那里呢？飞机电脑真的把世界缩小了吗？科学无所不能吗？

    夜随着人们的好奇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银纱，绰绰约约。如流淌的清泉。河流幽幽的蓝光蔓延诗意的忧伤。风燃烧的光芒渐次黑暗——雨琴弦一样连绵飘零，寂静的大地上悄悄开始复苏。

    在暗地里爷爷曾追问，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吗？而诗人诚恳的回答，是的，仿佛进入美丽的梦幻——事实上，诗人只说对了一半——这便更加坚定了爷爷跟随诗人一起流浪天涯的意志。但是，年少轻狂的结果让爷爷的仇恨迅速开花结果。

    在记忆中爷爷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奶奶菲这时出现在故事里了，以极其神秘的无人知晓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的意识中。菲已经离去多年，随着那匹红马一起燃烧消逝了。当时，爷爷是和诗人约定的：爷爷跟随诗人一起流浪天涯。可结果却是菲离去了，而且悄无声息，神秘无比。你无法想象菲这个偏僻的村庄女孩的美貌。她在十六岁时就丰盈饱满如同一朵野石榴花，在春风中格外养眼。这时你又闻到了大地特有的泥土的清香。

    这一切都跟吟游诗人有关。爷爷那时把诗人带回自己的家时，他应该顾及一下妹妹的眼神，可是，爷爷忽视了，许多年后想起时，菲的眼神明亮而散发出淡淡的蓝色之光，里面隐藏着羞涩，惊喜，惶恐和不安。爷爷后悔的望着远方。

    爷爷分析起与此相关的细节：他感到巧合——午时，阳光明媚，让人醉心于原野或者河边，以及你无法想象的地方。有鸟语花香，翩翩彩蝶，勤劳蜜蜂，总之，让你清新尔雅，心生情意，这时你又会闻到泥土的芳香——在诗人骑马环顾村庄走或者享受风景的时候，爷爷没有看见菲，但当时不会有任何的察觉和怀疑。诗人回来的同时菲也跟在诗人的后面，并且心情爽朗，不似这忧伤春天的早晨。

    这是一段隐秘的爱情。爷爷说道。

    菲走过了山冈，因为她听见了诗人在河边精致的歌唱。诗人站在河边凝视这幽幽的河水，然后抚弄琴弦深情款款地歌唱。许多人把这歌声幻听成一曲曲喜庆的唢呐，高过新娘的红盖头，弥漫火红的泥土的芳香。这河流流经忧伤和喜悦，最终又流向黑暗的忧伤。菲看见河边沙滩上阳光浸染鹅卵石的陶醉色彩，诗人站成一株庞大的树，而那匹红栗色马就站在树的脚下，它昂起修长脖子，鬃毛飘扬，眼睛发出河水清澈般的光泽，静静感受着这世界的声音。

    我能看看你的吉他吗？菲柔声道。

    诗人微笑的望着菲，你知道的，现在菲手足无措了，胡乱的语言就说出来了。

    我真的想看看吉他，我想像你一样的歌唱。恩。歌唱。呵，我见过马头琴我就是想像你一样歌唱。

    诗人裂开嘴——洁白的牙齿——笑了。望着菲的眼眸。呵呵，你可以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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