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人上人!若是战胜归来,则我给你们的赏赐,这点财货,比起来又算什么?”
萧言猛然抬头戟指营门:“给我出师,遇见敌人,就打垮他们,粉碎他们,杀光他们!我毫不怀疑你们将凯旋而归!神武常胜军但要出师,便怀必死之心。但是将血流满沙场的,永远是我们的对手!”
一名军将猛然应和振臂高呼,这军将明显是读了一点书的。
“但出营门,便为鬼雄。燕王,等着俺们献捷于你面前罢!”
先是军将开始应和,然后是全部士卒:“但出营门,便为鬼雄。但出营门,便为鬼雄!”
军心士气若此,萧言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再不迟疑。也没什么多余的举动,转身就向方腾示意。两人来到黑牛白马之前,抓起头颅露出颈项面对旗帜,拔剑狠狠就在两头牲畜咽喉上一割。许是这两头牲畜都喂了让血行加速的草药。咽喉割断,鲜血飚射而出,直溅上两面旗帜的旗面之上!
鲜血逆溅而上,数千虎狼的呼喊之声,正至最热烈处!
方腾还剑入鞘,向萧言平胸行了一个军礼。大步走下土垒。早有军将牵来坐骑。方腾利落的翻身上马,再不回顾,举手北向,率先而行。
数千中军将士,一队一队的向萧言行礼之后,转身而出。甲叶碰撞,铿锵响亮。兵刃如林,耀日生光。无数如血盔缨飞舞。这一支强悍之军,就这样默然出营而去了。
其余军马与随军夫役车马,早已在外等候。然后一队队的汇入了这支钢铁洪流当中。
萧言按剑在土垒之上,久久的注视着自己这支在汴梁最为靠得住的军马渐次远去。烟尘之中,只留下一地丢下的银钱,被无数双军靴碾入土中,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如此祭旗出师之典,不合礼仪,更不繁冗。却让校场中剩下的其余人等如死一般寂静。
今日亲来观礼的参知政事兼领开封府尹何栗,终于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反应了过来,低低的对身边心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了一句:“此子必须诛除!然则大宋亡无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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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勇曲着两条腿走在大相国寺旁街巷之中,虽然不逢万姓集市。守着这块风水宝地周遭街巷也热闹得很。到处都是酒家茶肆,正是用饭的时节,酒香飘来,鲁勇只觉得口中生津,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只是在两旁酒旗打转,想寻一家水掺得少些的喝上几角。
鲁勇是萧言在汴梁设立新军时招募的,本是贩马行脚,给那些商人养马驱马。一身的好马术,也和北地盗匪厮杀过。入军中后就为左厢一马军指挥十将。(以前出场过的,还记得么?)
今日燕王祭旗出师,左厢遣人列阵观礼,鲁勇也在其间。适时场面,震得鲁勇现在还有些浑浑噩噩,只觉得一腔子热血莫名就在胸中翻卷,直是口干舌燥,就想痛痛快快的喝上几角烈酒。
此次中军出征,汴梁全军都有犒赏。鲁勇怀里就揣着实打实的十贯纯铜,系在腰上的钱袋都快把裤腰带给坠断了。本来还甚是喜悦,不过想到扔了一校场都是的那些银钱。鲁勇又觉得没什么兴味了。
不过十贯纯铜,好歹是什么酒肉都能吃得上。哪怕正店好酒,鲁勇也有底气喝到醉倒为止。中军出师之后,全军上下除轮班值守外,都可放假离营,入夜归营便了。还一放就是三天。所以鲁勇今日才出现在这大相国寺边上。按照军中袍泽所言,这是燕王要收揽留守诸军军心,不然哪得几日没操练的空暇?
想起军中袍泽,鲁勇就觉得一阵子没鸟滋味。
除中军外四厢军汉,多是拱卫禁军出身,像他这般意外勾留在汴梁,应募入军的强壮少得可怜。
那些拱卫禁军军汉,宫变那夜得了天大的好处。拣选精壮从军之后。不少人只当是这军汉吃饷身份是应得的赏赐,每日操练得勤就叫苦连天。若不是燕王军饷粮米向来不短少,说不得就要闹饷离营了。
其他的还是老实人居多,不过拱卫禁军遣散已久,这些人都三十许人了。一直在汴梁为苦工度日,身子虽然结实,也耐得住操练。不过已经给生活打磨得没什么血性了。且在汴梁多有家室,对于燕王欲援河东满腹的不情愿。
在这样的四厢军中,还谈什么鸟的博个功名富贵出来?燕王英雄,那些老神武常胜军也是豪杰。偏生自家这般没着落,当日怎生就不寻死觅活的加入中军?哪怕就为一正军,每月少吃几文饷也是心甘!
可惜了俺这一身马上本事,可惜了俺这胆勇血气啊!
正当鲁勇书空咄咄,只觉得自家生不逢时之际。就听见街旁有人招呼:“鲁大郎,鲁大郎!”
鲁勇定睛一看,就见是军中一名袍泽,和他还是一个指挥的。唤作张七。是原来拱卫禁军遣散后难得为闲汉之人,镇日在扑社里面厮混,好勇斗狠,手面豪阔。新军成立,本不选这等人入军,却不知道张七怎生就混了进来。在指挥使身边为一亲卫。操练能躲则躲,耍钱吃酒,无所不为。而指挥使是原来拱卫禁军中传奇人物陈五婆身边副手之一,才得了这个职位,却是个老实人,还和张七沾点瓜葛亲,拘管不得这般破落户,只得任他在军中闲荡。
鲁勇本不待见此般人物,不过两人好歹有点一起偷酒喝的情分在,只能答应一声:“七郎,也在吃酒不成?”
张七穿着一身锦服,天气不算热也敞着怀,露出黑糁糁的胸毛。袖子挽起,露出满胳膊的刺青。咧嘴笑道:“燕王抢汴梁的钱财赏给俺们,俺们可舍不得掷在地上,正好将来换酒。来,同吃一盏,全算是张七俺的!”
说着张七就来扯鲁勇,鲁勇却不过,高低只能随他入了旁边酒肆。张七七转八弯的绕到后进一个雅间,推门进去。就见里面围坐着十来条汉子,正吃得酒水淋漓,满桌狼藉,斗酒之声,震耳欲聋。
看到张七引鲁勇进来,十几道目光顿时就投了过来。
鲁勇扫视一圈,多半识得,都是本厢军汉,不出肩左肩右的那几个指挥。都是本指挥中的桀骜汉子。不知怎地,就凑在一起了。
张七一拍鲁勇:“都识得鲁大郎不成?好身手,好本事,好义气!有这么个弟兄,等闲七八人近身不得。又是外路来的,和陈五婆那些厮鸟没甚瓜葛。俺张七拍胸脯作保了!”
鲁勇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不过闻到酒香,有些腿软。心里寻思,就吃几角酒,拍拍屁股便走,有甚鸟想干?
他本来就是个性子粗豪的人,懒得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张七一扯,就半推半就的坐下了。和身周人礼让几句,上好的正店美酒就筛了下来。鲁勇端盏就喝,杯小喉咙大,煞是不过瘾。干脆将过酒壶,大口套小口,咕嘟嘟的就是一壶下去。面前上好的羊肉,也不使筷子了,本地两双半,抓起一把就捺进口中,吃得那叫一个山摇地动。
周遭汉子看了鲁勇这般反倒觉得对胃口,一个个拍手打掌的只是笑:“鲁大郎果然好汉子!再饮再饮!”
转瞬之间,鲁勇就灌了三四角酒下去,难得此次张七请酒,店家居然没有掺水。在营中久矣不饮,量也窄了,就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只觉得兴致愈发高昂。
就在这个时候,张七一扯鲁勇,咬牙问道:“大郎,你想去河东送命不想?”
鲁勇一惊望去,就见那些军汉目光都投了过来,有人更是伸手入怀,不知道摸着什么家什。
直娘贼,这便宜酒果然吃出祸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