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七八个年轻人正在正儿八经的操练,他可记得清楚·这是一艘往北方运货的货船。
所以他很好奇的站在上面看下面这些年轻人干些什么,可惜的是,看了半天,就见这些晒得黝黑的汉子把一个圆筒传来传去·也不知道算是干啥?正好看到陪同他的那个叫田纲的年轻军官,便问道:“田把总,这些个水手是在练习什么呢?”
田纲是情报司的小武官,却是正儿八经的南洋士官学校的毕业生,上过战舰、下过陆军,虽然没轮到过打仗,这点见识确实是有的·过来看了看,“陈大人,这些不是普通水手,应该是南洋水师士官学校的学生,那个带着船长帽是军官,他们正在练习搬运炮弹,只有严格按照流程,才能达到最快的装填·才能克敌制胜!”
陈宝琛听了解释,倒是看明白了其中的道道,那个黑不溜秋的玩意·敢情是一个训练用的炮弹,这南洋水师战无不胜,果然有些门道,这士兵训练都搞到这货船上来了,他好奇的问道:“田纲,这些汉子难道算是水师的官兵了?”
“陈大人,这事情我也干过,南洋士官学校是专门培养士兵和军官的地方,所有人都必须在第二年上舰学习,当然·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上得了真正的战舰,普通学生,都是在海运公司的护航船上训练的,”田纲又指了指后面的那个关闭的木舱,“这里面应该是一门训练用的火炮和机枪!”
陈宝琛听说来护送自己的船上竟然还安装了大炮,也是十分惊异·不过这确实是好事,这时代所谓的海盗还是常有传闻,看了一会儿,一旁的田纲倒是当起了免费的讲解员,让他着实听到了不少新东西。
原本一直来,他对于南洋体系的认知都源于那位博学却又低调的秦总督,想到这里,他倒是起了谈性,“田纲,听你说,你可是书香门第出身,为何不仕科举,而去什么士官学校学习?难道你也学那班仲升投笔从戎?”
田纲可是16岁就过了童子试的,自然明白陈宝琛说的典故,他立刻解释道:“陈大人,儒学经义实乃是我中华文明的瑰宝,现在两广新学中已然注重古典经义的教学,若是大人您去广州新学,就可看到秦总督为新学所提的八字校训——格物、致知、修身、治国!”
格物、致知、修身、治国……陈宝琛自然明白这些字眼的出处,礼记=大学之中就提出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这位秦总督独独挑的这八个字,相比儒学所提倡的经义更为简洁,却让明明白白给了这些学子一个前进的方向。
“田纲,那你为何从军?”
“中国孱弱,绵羊怎能与狼群平等,只有奋发图强,中国才有希望,而目前,中国最需要的不是金银,也非洋务,而是热血的男儿,我皿我血荐轩辕!”田纲语气平缓,但这话语之间,就连陈宝琛也能感受到他的决心。
我以我血荐轩辕……陈宝琛喃喃了两遍,仔细回味了一番,以我之血方可见对中华之深爱,这句诗或许谈不上华美,但一股子热血猛士的冲天豪气却是扑面而来,“好诗…···”
“这是秦总督三年前在我入校之时所言,民族之觉醒,需要我辈之热血,对于自己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而且还时常庆幸,大人若是去福州和广州的话,必然可以感受到那里正在发生的巨变······并非是简单的巨变!”
一路的谈话让陈宝琛印象深刻,而到达福州后,他与张佩纶的一席谈话,让他更是感触深刻,原本对于洋务颇有些抵触的这位清流好友,现在谈话间竟然是三句不离产业二字,而张佩纶带他参观福州民间牙膏产业,以及福州新办的海鱼罐头加工厂、粮食加工厂。
而让他更惊讶的是张佩纶的解释,别小看这海鱼罐头厂,非但解决了渔民海鱼只能制作鱼干、销路不畅的问题,而且还让渔民捕鱼的热情高涨,毕竟以往捕鱼、尤其是在夏天,鱼肉往往都烂在船上,毫无收益。
现在有了罐头厂,这玩意入门简单,只需买上三五台机器,投入银子采购价廉的原料,就能开始挣钱,现在销售往广西、湖广等地的鱼肉罐头,由于成本低廉,加上海鱼的美味,一直来都是销售火爆。
这一个产业带动的是一条产业链,现在福州出现了大批以处理鱼类、切割鱼肉的小产业,就是这些产业,让福州许多的百姓尝到了甜头,而粮食加工厂更是让当地丰富的农产品找到了出路。
这一路走来,陈宝琛可谓是看的越多、听的越多,就越是震撼,之前在京城里,他所听到的两广和福州,也就是两个厘金收入增长迅速的地方,但是,现在看起来,却绝不是那么简答的事情,各种产业即为国家增加了厘金,也让百姓获利。
这让他开始反思清流盲目反对洋务的做法,今天来拜见秦铠,也是心中有了太多疑虑,希望从这个两广总督的嘴里在了解一些重要的信息。
秦铠笑眯眯的把陈宝琛迎入了花园,客套了几句,直截了当的就直奔主题:“伯潜兄,这一路上见我南洋工业是否壮大“确实十分的可观!”
“你以为这主政一方,最重要和最难办的事情是什么?”秦铠淡淡的表情问道,又替陈宝琛倒上茶水。
陈宝琛听到这问题,倒也是一愣,不过这些问题,其实他早有想过,立刻笑着答道:“秦总督,这天下最难之事,还在管人!人管好了,何愁民政难以处理!”
这陈宝琛不愧是官场老手,秦铠也就不不再绕圈子,从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对方,这让陈宝琛一愣,接过来看,封面上大大的写着——《廉政司规程》,让他也是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