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碎的还有浓浓的不舍。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马成辉的眼里,他分明将那刀刃抵住的颈处看得很细致,没有修长的颈脖,也没有胜雪般的肤色。但是这一切落在马成辉的眼里却是无比的美丽,他觉得这张寡妇比世间任何的女子都要美丽。在他的心中,不管是张寡妇那丰腴的身躯,还有那彪悍的嗓门,又或是那粗粗的眉线和不长的睫毛,但落在他的眼里,却成了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
众人还深陷在惊愕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张寡妇那温柔的眼神里闪过的却是一丝刚毅的神色。她身边的那名副将还没有回到神来,因为他被刚才的那一幕惊住了。
张寡妇脸上那温柔的笑意还没有散去,突然,她伸手向那佩刀抓去,她也狠狠的朝那刀刃之上撞去。从她颈上溅起的鲜血如这夜色里绽开的鲜花般,绚丽而又刺目,令人生起无尽悲痛之情。
马成辉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张寡妇的身上移开,他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的发出一声悲怆的喊呼。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北汉军之中去,他恨不得将那脸上微笑着温柔的女子紧紧的抱住,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如灌铅了般,一动也不能动。
绽放的鲜花还没有来得及凋零,但已经失去了生命。张寡妇只不过是众多鲜花之中那最普通的一朵,没有出众的姿色,也没有嫚妙的身姿,而且还是一名寡妇。但是这一切,对于马成辉来说,都不重要,他的眼里那个世间最完美的女子就是她。
幸福往往来得太突然了,但天物弄人,他还没有将这幸福紧紧的抓住,却又失去了。而且还是失去的如此般的彻底,这种感觉比刀绞的滋味还要难受千倍,乃至万倍。那道缓缓倒下的身躯,那嘴角上扬着微微的笑意,还有那颈际迸射如花般的血迹,这一切在他的眼前旋转着。
石守信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他为那两人肃然起敬,但他是军人,他是大周的将领。他心中涌起的敬意依然没有让他的神智乱掉,对于甩那两人的死,他只有在心里表示哀悼,但是他依然认为,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所有他毫不犹豫的挥了一下手。
“嗖,嗖,嗖”根根散着幽然光芒的箭矢朝那院落之中的北汉军射去,刹那间,彼此起伏的惨叫声从那院落之中传来。
当最后一名北汉军倒了下了,那院落里尽是被箭矢射中的北汉军的尸体,每一具尸体之上都射满了箭矢。这院落之中如人间地狱般,血流成河,尸体成堆。不知道为什么,李彦能与那名副将的身上却是一根箭矢都没有射到。
看着自己脚下倒地一片的北汉军士们,李彦能胸膛如锥击般,他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手中佩刀之上还沾着那名老妪颈处的鲜血,他想将那刀身之上的血迹甩掉,但是那血迹刻在那刀身之上般,正发出令人心悸般的幽幽光泽。
李彦能扬了扬手中的佩刀,他的喉间一片苦涩之味,他彻底的输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条都没有占到,怪不得自己会输。他再一次的看了看那地面之上仆倒一片的北汉军尸体,滚滚的血流将他的双眼模糊了。
高成德并没有理会那扬刀而立的北汉大将,他将自己母亲的尸首从那北汉军尸体堆中抱了出来,慢后面无表情般的走出了院落。李彦能看着那伟岸的背影,心里升出了一股无力感,那壮实的青年仿佛一夜之中变得更加高大起来。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那名副将将手中的佩刀一抛,扑腾一声跪在地面之上,如鸡啄米般哀求不已。而他的哀求并没有引起马成辉的注意,他仿佛没有看见那名哀求不已的副将般,径直朝那死尸堆里而去。
他抱起了那已然气绝身亡却还残留着一息体温的张寡妇,然后向院外走去。
李彦能一直在等待,他在等待高成德的复仇,他并没有离开,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大周军特意将自己与那副将留下,就是为了让他们亲自动手复仇。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不住哀求磕头如鸡啄米般的副将身上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夜色终究要被驱散,当旭阳东升时,天井关城之内还是一片死沉般的寂静,
当金色的阳光从东方挥洒而下时,高成德手中的猎叉最终刺进了李彦能的胸膛上,贯穿而过。从那猎叉上飞溅而起的鲜血将那挥洒而下的阳光染成了一片血红之色,仿佛那初升的旭阳如一个大血球般。
李彦能低头看着那贯胸而过的猎叉,嘴角微微的动了动,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那梦就是他的命,而这名手举猎叉的青年就是他命里克星,什么北汉军部第一人,什么丰功伟业,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高成德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之上,他手里的猎叉还在那北汉大将的胸膛之中,他想拨出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他的身上还有更多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肉翻悄,鲜血直流,他几乎快虚脱了。
只是他没有发现,有两名少年正踏着那晨阳的光芒,迎着那如血的旭阳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