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可谓一语中的。陈琳叹道:“既为谋臣,当倾我所言。然大将军不纳,如之奈何。”
袁绍趁机又道:“大将军既要世人皆知,诛贼之功。必广招名士豪杰入京,引为助力。主簿何不寻机进言,劝谏大将军结好天下名门,收为己用。”
“哦?”陈琳反问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何须陈琳进言。”
袁绍终道破心声:“煌煌四百年天汉,‘郡国并称,家国天下’。然,天下大乱,谁之过也?蓟王,绍之挚友也。然却视我等名门大姓,如同宗贼一般无二。何也?只因蓟王,汉室宗亲,家国同构也。”言下之意,在整个大汉,家、国、天下,三级权力架构中,并无“名门大姓”立锥之地。一言蔽之,袁绍及其背后势力,早不甘心如今的利益分配体系。想通过结盟何进,染指朝政。改“实授”为“虚封”,先以“世家”取代“列候”,成为三级上层建筑中的一员。而后彻底终结“分封制”,变“家国天下”,为“家天下”,裁撤“郡国并行”双轨制,为“郡县官僚”单轨制。
达成“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政治生态。待天下十三州成无主之地。“国民”皆被豢养为门内“家奴”。如此,世家大族便可合纵连横,垄断锦绣江山。再无可掣肘。
制度为上层建筑服务。孰优孰劣,只相对于既得利者而言。在“家国天下”的现行制度下,如蓟王等,便是既得利益者。而蜕变成“家天下”后,世家门阀,遂为最大获利方。又一言蔽之,皆是利益之争。无有优劣之分。
对于广大百姓而言。垄断一旦达成,所有的“定价权”,皆握于人手。是福是祸,且看价高价低。正因利益冲突,不可调和。故袁绍才与刘备,若即若离。历经宦海沉浮后,终痛下决心。为名门望族,大姓豪右发声。
断不可让蓟王,问鼎天下。更不可令蓟国一切,放之四海而皆准。只因蓟国有爵民,而无豪右。蓟王更不许,豪右垄断良田,宰割天下。
再一言蔽之。作为封建时代最珍贵的资产,蓟王断不会坐视,土地被大肆兼并。并经由兼并土地而发家致富,而后洗白自身宗族,文武并进,进而把持朝政。最终秉笔修改律法,让一切违法所得,皆化为合法资产。并一笔抹去原始积累时,那段血腥黑历史。于是,后世再无饕食社稷血肉之“宗贼”,唯有高高在上之“门阀”。
见陈琳不置可否。袁绍再道:“大将军欲与蓟王相争,又如何能将我等,拒之门外。”
陈琳已醒悟:“校尉可是虑废帝之事,为大将军所忌。故绕行此策。”
袁绍抱拳进肺腑之言:“袁氏女嫁合肥侯,天下皆知。后随废帝,徙回封地。却在广成驿中,被刺客所袭。若非蓟王门下绣衣所救,早已横尸当场。天人永隔。袁氏家门遂与大将军结下私怨。今国难当头,大义为先。个人荣辱,家族私仇,皆可抛矣。
蓟王雄踞河北,称霸数州。今又遣海市,往来江表。另有水衡都尉,为其兴港造津。依绍所料,不出十载,六百万蛮夷,皆为蓟王所用。那时,四海皆握于蓟王掌心。我等再无出头之日。
宫中阉宦,癣疥之疾。蓟王实乃,心腹大害。大敌当前,同仇敌忾。还望主簿,如实上告大将军。我等实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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