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乡,蓟王宫。
八月首,大朝会。
群臣躬身持笏,恭迎王太妃,王妃帘后就坐。口出敬语,这才各自落座。
王太妃自帘后一观,见右国令夏馥,与将作令苏伯等人皆到场。这便言道:“右国令可有要事禀报?”
“臣,确有要事。”夏老起身答道。起身乃是长跪。起立才是站起。若非大典,群臣不必站立。坐着便好。
“何事须在大朝上说。”王太妃问道。
“乃因本门与黄巾反贼暗中牵连,故要在王太妃、王妃及百官当面,请罪。”夏老俯身答道。
“右国令与将作令等一众属吏,不计名利,一心为国。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蓟国能以老弱妇孺,操持家业。正因机关之利。有功于家国社稷,右国令何罪之有?”王太妃言道。
“王太妃且容老臣细细道来。”右国令答曰。
“但说无妨。”
夏老这便将墨门纷争,娓娓道来。
百官这才醒悟。原来,先秦时与儒家分庭抗礼,号称“非儒即墨”的墨家,时至今日,竟已分裂成明隐二宗。
明宗称“仕墨”,隐宗称“匠墨”。明宗谋求出仕,走庙堂路线。隐宗醉心钻研机关诸技,广授门徒,走江湖路线。
不用说。蓟国的这支墨者,出自隐宗门下。诸如夏老,苏伯等人,虽身居高位,得食高俸,却不问政事,便是朝会亦鲜有参与。足见一斑。
“二宗可有相同之处?”王妃忽开口。
“有。”夏老如实作答:“二宗分裂之初,曾相约‘殊途同归’。仕墨和匠墨各行其道,泾渭分明。然目的却是一样。重振墨门。”
“既皆为重振师门,为何不齐心协力,反要分开。”王妃又问。
“此需从前汉武帝时,说起……”夏老长长一声叹息。
静静聆听,不置一语的蓟都尹娄圭,幡然醒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然也。”夏老重重颔首。
前汉之初,高祖不喜儒学,崇尚黄老。主张无为而治,轻徭薄赋。待武帝继位,形势逆转。纳董仲舒之议,“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此后,百家没落,墨门式微。
为重振墨家,墨门子弟,可谓殚精竭虑,竭尽所能。奈何大势之下,螳臂当车。屡遭挫折,乃至墨门分裂。激进派和保守派,分道扬镳。
手握机关奇术的仕墨,如张衡。造记里鼓车,浑天地动仪,扬名天下。奈何却终归不为朝堂重用,郁郁而终。所造奇物,皆被束之高阁,成为皇家典藏禁器,不轻易示人。而诸如杜诗,亦不过为官一任,终未能扭转墨门颓势。
于是。仕墨痛定思痛,欲放手一搏。
借太平妖道,黄巾逆贼之手,推翻‘罢黜百家’之大汉皇朝。另辟新朝,辅佐新帝。重开‘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并最终复兴墨门。
“原来如此……”待右国令说完,王妃这便醒悟。
难怪黄巾贼人会有如此厉害的机关术。本以为是蓟国机关外泄所致,不曾想,贼人与墨门早有联系。
“右国令因何得知?”王太妃问道。
“先前,门下弟子苏越,曾将邺城内诸多贼人往来信函,及众多机关手稿,装车送回。这才令我等窥破天机。”夏老这便取出证物,呈给王太妃,王妃过目。
左国令士异,亲手接过。查看无误,命人传入帘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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