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包铁。门楼、角楼、望楼、阙楼,仓楼、水塔,皆布有弓手。居高下望,守备城中。如此坚城,别说老弱残兵,便是一支虎贲急切间又如何能攻下。
且城内虽街巷纵横,进出却只有当中一条环街。与环街相交的深巷,皆设有坚木包铁,遍布铜钉的闾门。战时只需将闾门尽数关闭,便可将来敌尽数剿杀于环街。
楼楼之间,还有覆道飞架,跨越长街和深巷。
汉家高楼,着实令人敬畏。
一路走来,乞伏纥干越发胆战心惊。
恍恍惚惚入内城。忽见长史府前硝制好的首级竟堆积成山。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再不敢前行,便自跪在京观前。
押解他的兵士,自行入府禀报。
须臾,刘备身披大氅,出府相见。
“你就是乞伏部托铎莫何。”
相传。鲜卑西迁时,遇到一只型似龟,体积如山的神兽挡道。祭司杀白马祭奠祝祷,其如是善神即让路,如是恶神即阻塞不通。顷刻神兽消失,现出一个婴儿,部中老人收养,起名纥干,即倚靠之意。纥干长大后雄武骁勇,受部族尊敬,成为四部首领,尊为乞伏可汗托铎莫何,即非神非人的乞伏之王。
“小人正是。”乞伏纥干伏地叩首:“拜见长史大人。”
‘小人’、‘大人’,乃是胡人惯用的部落称呼。
刘备轻轻颔首:“抬起头来。”
乞伏纥干这便缓缓抬头。果有一张年轻老成,不喜不悲又满是风霜的脸。
“你今年几岁?”
“十岁。”
“麾下有几部?”
“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
“还有多少人马?”
“部中还有二万余人。”数万之众已死大半。
“我兵出金关,已有数月。为何迟迟来投?”
“大人在白檀先败三部联军,又令高车十二部屠灭大单于全家。如此血仇,岂能善罢甘休。”乞伏纥干语出平静。
“既如此,为何又来投?”
“为报血仇,我等远走西域。秃发既灭,而我种辈亦死大半。眼看灭种在即,如何还能坚持。想必,大单于在天有灵,亦不会怪罪。”乞伏纥干又平声答道。
“心中可还有怨念。”刘备忽问。
“事已至此,心中无怨。”乞伏纥干伏地叩首。
“若再复反,则灭族矣!”
“如若再反,人神共戮。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身死族灭。”
“来人。”刘备一声令下。
“在!”左右齐声应和。
“领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即刻入城,分别安置。”
“喏!”
见主簿李儒欲言又止。刘备这便笑道:“主簿可是忧乞伏四部,阴怀祸心,居心叵测?”
“然也。”李儒这便言道:“主公明见。乞伏部一路冻毙大半,岂能不心怀怨恨。”
刘备笑答:“先前拒不投降,乃因忠于故主。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如今来投,乃因人事已尽,天命如此。天命不可违。生死亦无悔。此,便是草原的道义。”
“臣,受教了。”李儒笑叹行礼。
吊桥徐徐落下。城门缓缓开启。
关羽、张飞,一马当先。麾下精锐尽出。押解乞伏鲜卑入城就食。
雪花无声落下。
一切终归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