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却是感伤情志泪流满面的轻声哽咽起来;
“莫要说如此悲观丧气话,我还想带你功成身退,有朝见到膝下儿孙成群的那一天呢!”
林深河却是用力反握住她手鼓舞道:
“郎君说的是,却是妾身无端自晦了。。今日便是相公入值政事堂的第一日,本当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女人这才连忙收了眼泪,破涕而笑道:
“自当是承你吉言了。。”
听到这话,林深河却是微微苦笑了起来;
他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计相”的成色和水分呢?所谓入主政事堂当值的日常,与其说是“值守机要,坐议军国、以备内咨”,其实更多是例行公事式的维持着,行在小朝廷最后一点形式上的体面,以及在天子召对的时候,说一些半真半假安慰性质的漂亮话而已。
下一刻,他却又在女人意有所指的眼神当中,对着外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来:“还不快与我备马,入宫拜谢圣人的时刻就要到了。。”
虽然他的官宅距离行在也没有多远,但还是有摸有样的打出了半幅代表专门身份的仪仗,由清道和前导的防阁、傔从引领者,在一片侧目的表情和眼神当中,骑马绕了大半圈才来到不远处的行在正南门的牌楼下。
然而,在前往中朝的銮台殿拜谢天子之前,负责引领林深河的小黄门,却是在一处廊下折转处停下脚步来,对他微微的行礼告罪一声,却是反身退出了视线之外。随后,内侍监常侍李文革那张长相清奇异常的瘦脸,便从一处花木后转了出来对他拱手道:
“林相公。。”
“实不敢当。。不知蚕公有何见教和吩咐么?”
林深河一时连忙回礼:
“我辈蚕室废人,也就是又几句掏心窝的话,想与你分晓一二。。”
李文革却是苦笑道:
“还请蚕公示下。。”
林深河愈发恭敬道:
“圣主如今身子不虞,耐不得大起大落的变化。。而朝中诸公,却是没有多少可与之分忧的,反倒是争相攻吁的起劲。。。你初入朝堂,少不得还会有所妨碍的。。”
李文革意有所指的轻声道:
“多谢蚕公提点,在下明白了。。”
林深河最后点头致谢道:
“你我毕竟都是一条线上的干系和渊源,与那些门第中人始终不是一路人,日后还有更多帮衬和提携的机会呢!只要圣上还在位一日,你我的富贵就是始终不堕的。。。”
李文革这才蔚然感叹着,然后犹豫了下又说道
“若是圣上有意巡幸的话,只怕还要你多加用心筹备一二了。。”
“在下定管教蚕公安心无虑的。。。”
林深河不由正色道:
略过了这个觐见中途的小插曲之后,林深河也终于来到了唐僖宗修养的銮台殿外,听着里面一遍遍的传报声,闻紧闭门户也难以掩饰和抑制的浓重药味。然后被召唤踏入殿内,在一声云板声中恭恭敬敬的礼毕,才抬头看见了形容削骨,却有些异样精神的大唐天子。
据说这位天子自从重归成都之后,就表现的越发勤奋和振作起来了,俨然有所历代先帝们的中兴气象。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却是充满了某种讽刺意味,当初天下尚且在握之际这位只管尽情的荒嬉游乐;等到了他真正想要勤政而有所作为之时,却发现世上已然没剩下多少事务,需要他劳心竭虑了。
想到这里,林深河的心中不由产生了意思悲催和感伤,随即又想起了妻子说过的那些话语,顿然又被这些情绪抛之脑后,而重新变成了那个谨小慎微的黔中会馆行东,兼行在新鲜出炉而诚惶诚恐的新进之臣。
按照事先提点过的台词各轨仪,而简单完成一板一眼的觐见和拜谢之后;林深河却是被重新陷入一言不发的唐僖宗给晾在了原地;直到片刻之后,这位有些神飞天外迹象的天子才在侧近小声的提点下,重新将注意力回到垂首拱立当下的林深河身上。
“林大使何时前来的?。。。哦,且退安履任吧!”
俨然记忆有些混乱的唐僖宗,转念片刻才反应过来道:
随后按照李文革的提点,林深河也没有主动到朝堂大殿上去成为众矢之的,而是来到了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的户部、度支、盐铁转运的三司联办官署之中,让仅存的几名属吏取来了各色积存的文牍案档,像模像样的翻阅起来。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上多久,就听到了外间奔走的脚步声还有急促的叫喊:
“南面行营的刘都统,已经败退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