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对方就那么仓促排成长队,阵列在一览无遗的旷野之中,而前后左右几乎毫无拒马、排枪和墙垒之类的遮掩之物。刘汉有不由心中惊而大喜,难道这些贼军就是如此托大呼?
惯常的善战军伍,面对马队的冲击难道不该是大铠、长枪和重盾密集结阵在前,再辅以后列的弓弩攒射么。或又是干脆以优势的马队正面直冲,来反向打散对攻之势;或又是在劣势下避过风头,而迂回牵制侧翼么?。
虽然脑中如此疑惑道,但并没有影响他顺势鼓舞大喊道:
“众儿郎与我齐心勉力,第一场杀获就在眼前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远处的敌阵横列之中,訚訚绰约升腾起来了一股股烟气;瞬息之间冲在最前头的一名淮西骑兵,突然就凭空支离破碎的炸裂开来。这就像是开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可怕先兆;相继又有人当空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或是连带马头和上身凭空消失不见。
而从他们上方望去,就可以看见随着空气中隐约呼啸掠过密集的嗖嗖声中,接二连三在这些冲阵骑兵当中喷溅起一蓬又一蓬的沙土,又将正当左近的骑兵给掀倒、推翻在地上,然而就像是投进奔腾山溪中的石子,很快就被其他人给紧接无暇的践踏了过去。
因此仅仅是片刻之间,这些几乎不为这点伤亡所动,而依旧保持着一往无前之势的淮西骑兵,已然冲到了敌阵前数十步步之内。就见这些太平贼依旧没有任何变阵的趋向,反倒是从前列蹲伏下来一排,而露出后列层层挺举在空中的事物来。
霎那间一阵更加淡薄的轻烟相继笼罩了他们,而让那些依稀可见的形容都一下子变得扭曲和怪异起来。这一次更多前冲当先的淮西骑兵,就像是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所鞭笞着,或又是装上了透明的障碍物一般,不明理就的一头栽下马背,或又是随着骤然脱力失足的坐骑,迎头跌滚在尘埃之间。
这时候,随着不断坠马得身形而变得愈发稀疏起来的淮西骑兵先头,也悍勇未消得顺势冲到了敌阵前得十数步内,开始挥动手中梭镖、飞矛和手斧,血光迸溅得在贼阵之中砸出了零星缺口来,然后又被无形的力量再度被绊倒、掀翻在了尘土之中。
余下跟进的淮西骑兵,也像是被这种奇异难明得伤亡给惊到了,进而丧失了继续冲阵得的勇气;只见他们再也不顾目标而胡乱投出手中武器,就纷纷拨马侧转左右分散开来,而将战场让给奔跑跟进得大群步队;
然而,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轰鸣声接二连三的震响开来,从这些看起来单薄之极贼军后方,再度升腾起一团团灰白的烟云滚滚;而又变成空中隐约可见的一道道轨迹和弧线,一头扎进了赶上来的大队淮西步卒当中,绽放开了血雨腥风的惨烈一幕。
这一刻,无论是这些淮西兵手中用来防箭的五色团牌,还是比肩高的立阵大楯,都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巨力面前被击穿、撕碎开来,又连同其后的端持士卒变成无数崩裂的大小碎块,继续轰打、喷溅在左近人等的身上、面上。
而这种无形的巨力,在受阻偏转之后也毫不停顿继续弹跳撞击、捣烂着下一个,更下一个阻碍,才最终去势用尽的变成深嵌在了泥地之中的一枚球体;然而,再起所过之处的步卒阵列之中,已然是留下一地铺散着残肢断体和挣扎呻吟的伤者,或长或短的血色缺口了。
然而来自当面的打击并未因此结束。那些拖着了伤员和死者而重新补全的贼军阵列,又开始迸发出更多细密的火花和烟气来;几乎是兜头盖脑一般的迎面将这些被打乱冲势和队形的淮西步卒,迎面贯倒、掀翻了一片又一片,开始慌乱逃散和躲避起来。
“退,快退。。退后再整。。”
而身在其中,却被身边突然头颅迸裂的旗手给溅了一脸红白之物的刘汉宥,也不由在马上惊声嘶吼道:然后他的坐骑就突然哀鸣一声曲腿跪倒在地,将其向前甩脱了出去,当场摔的七荤八素的亦是竟没能马上站起来。
当摔丢了头盔的刘汉宥灰头涂脸的被亲兵给搀扶起来的事后,阵前所有的局面已然无可挽回了;在失去了作为中军的旌旗和将旗指引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接受重整再战的号令了。而那些看起来单薄无比的贼军阵列,却是再某种鼓点和横笛声当中,开始分作许多段缓缓的推进上来。
而随着他们走一段停一段鼓点街拍,而从手上依旧时不时不断喷吐和绽放开来的青烟,则成为了这攻守移位的战场之中,驱赶着满地败军奔逃如潮的催命符。视野当中任何迟疑或停滞下来的身影,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集火和攒射,就地变成一个个满身喷血的活靶,就更莫说想要集中起来负隅顽抗了。
而在清流城头上,因为这支不明援军到来而有所振奋和鼓舞的守军,也随着北郊战场直转急下的局面,像是一下子被掐住了命运的喉咙,而齐齐逐渐失声手脚冰凉,乃至低声无语的嚎哭起来了。
而在城南的太平军本阵大营方向,一门装载在铁板屋形冲车下的特制扩口炮,也沿着工程兵清理和铺设出来的过道,冒着城头挥击如雨的砲矢、滚木落石、灰瓶火炭,还有被推进车垒上和楯车背后攒射的火铳弓弩,所击坠而下的一具具尸体;靠近抵住了从内里被塞的严严实实的城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