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舞忙道:“莫问了,我才问过,才过李家庄。不久前才来的飞鸽。一切安全。梁大哥他们也和冰儿汇合了。主要是带的人多,东西也多。没有车马转运,完全靠着人力推车搬运,所以行动不快。杭州家里来的仓促,船上可没有太多的车驾。”
林觉哦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慢些也无妨,只要平安就好。你们两个回去睡吧,我这一觉睡得饱满,一会儿我自去山寨等他们。”
方浣秋嗔道:“师兄这是要撵我们走么?好容易能独处一会儿,却又让人回去睡觉。罢了,睡觉去。”
方浣秋起身飞了个白眼便走。林觉一把拉住笑道:“这叫什么话?我可没那意思。师妹留下来,咱们谈谈心便是。”
方浣秋滑.嫩嫩的手在林觉手里攥着,想甩开又舍不得,只嗔道:“有什么心好谈的?你又要说那些争斗之事,我可不懂那些。听着也犯困。”
林觉呵呵笑道:“不说那些事,咱们只谈风月。瞧这夜色多好,这里也安静的很。如此静夜,佳人相伴,真乃良宵也。我也不知错过了多少这样的良宵。”
绿舞和方浣秋听林觉这么说,都静静的不说话。三人静静的坐着,听细浪拍案,柳梢过风之声。听远处山野松涛隐约如潮,听水面夜鱼跳跃的水花声,听柳林里鸟儿半夜的呢喃之声。不觉沈醉其中,难以自拔。
天空中挂着一轮西斜的残月,若有若无,几无光辉。难掩群星璀璨之光。这已经月末了,只有在最深的夜里,才能看到那一抹淡淡的残月之影。高空之中有羽翼飞过,那是夜鸟高飞闪动翅膀之声。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我想起了师兄的一首词来。”方浣秋轻轻坐在林觉身侧,将手掌反握住林觉的手,轻声道。
林觉笑道:“鄙人的哪一首大作?”
方浣秋曼声吟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林觉笑道:“原来是这一首,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首词是我写的了。”
方浣秋嗔道:“哪有自己写词自己忘了的?这不是笑话么?我都记得这首词是你当年春闱大考时在考场中所作。那时爹爹看了你的答卷之后,回去跟我说起这首词来,还赞叹不已呢。想想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我却怎么觉得像是很遥远很遥远了呢?”
林觉不忍让她想起方敦孺生出伤感来,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你也在京城偷偷躲着我是么?你可知我写这首词时的心境?”
方浣秋道:“这首词,爹爹和我也做了些品鉴。爹爹说,这词是极好的,空旷寂寥,意味深远,只是失之于凄清,让人生出些沧桑寂寞之感。说你年纪轻轻,就喜欢写这样的词,倘若不知道你多大年纪倒也罢了。倘若知道你只是弱冠之年,则觉得有些无病呻吟之感。爹爹说话一向直率,你可莫要生气。”
林觉哈哈大笑道:“我还能不知道先生么?他一向严格,这首词必是被他批评我老气横秋了。不过你们却都误会了,这首词我写时另有所指,绝非是发出什么沧桑寂寞寂寥凄清之叹。别人分析来分析无,我都不反驳的,任他们去乱说。我自己却偷着乐。”
方浣秋笑道:“那有什么可偷着乐的?你倒告诉我你当是写词的心境如何?我想知道。”
林觉道:“一般人我不告诉她,但是我的宝贝师妹,今日便跟你分享此秘密。”
方浣秋抿嘴嫣然,手掌握紧了林觉的手,微笑倾听。
“师妹,你知道这首词写在春闱号舍之中的。你是没参加春闱大考,可不知道那号舍里的滋味。我这么跟你说吧,那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有老鼠,蟑螂,臭虫,蜈蚣。还好是春天,否则怕还有蚊子苍蝇。那号舍里漏雨,到处一股霉轰轰的味道,我若不点香片儿,一刻也不能呆。”林觉笑着看着方浣秋道。
方浣秋笑道:“然后这跟此词有何干系?难道因为这些,你便些了这词?”
林觉笑道:“那可不是,我若因为这些,便写的不是‘缺月挂疏桐’,而是‘霉木爬臭虫’了。”
方浣秋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身子差点倒入林觉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