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符合郭冲的想法的。对于新法,郭冲的态度虽然是表态支持,但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余地。他要给自己留下腾挪的空间,绝不可能亲自去干涉新法推行中的具体事情。因为在郭冲心中,新法能否成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新法失败,他要有后退的空间,要有甩锅的可能。他可不会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必须有所克制。
但用惩罚的方式让郭冰交出助役银子,便是传递给众人一个信号。郭冰都无法逃避缴纳助役银,甚至还要交利息,其他人也决不能蒙混过关。
包括吕中天在内的群臣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意味,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严正肃和方敦孺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如此的平静。原来,他们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进展。逼着郭冰缴纳助役银的意义不在于这三十五万两纹银,而是彻底打破了僵局,加快了新法的推行。既然达到了如此的目的,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康子震被杀之事呢?
当对王爷的处罚传到林觉的耳朵里的时候,林觉愣了半晌,叹息着说出一句话来:“佩服,佩服。真是福气。皇上真是会利用机会,这一下心病尽除了。方大人和严大人也应该会满意了吧。”
林觉对这样的处罚其实也还是挺满意的,起码不至于丢了性命。不至于让梁王府倾覆。虽然午后去旧王府见郭昆时,郭昆愤愤不平怨气连天,说了很多过头的话。但林觉心中想的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怪只怪你那父王行事过于莽撞,这一下弄巧成拙了。这个结果还是使了大劲的结果,甚至威胁了容妃,动用了太后。这样的处罚结果你还觉得重的话,可以想象如果什么没有做的情形下会是怎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这件事终于平息了下来,没有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当然,梁王府的损失巨大,梁王郭冰失去了在杭州留置的机会,对于他而言确实难以接受。而被迫为变法派站台,缴纳了助役银也是让他郁闷。但不管怎样,此事终究有惊无险,除了林觉无人因此有牢狱之灾,也算时成功的平息了。
郭冲满意,严正肃和方敦孺也同意,梁王府也算能勉强接受,可算是个最佳的结果。只不过对吕中天吴春来等人,这个结果却是他们不想见到的。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向这个方向,白白的便宜了方敦孺和严正肃,也没能让梁王遭受灭顶之灾。早知如此,便该采取第一方案,旗帜鲜明的为梁王辩护,则可能将梁王拉到自己这一方来。实在是失策。
好在吕中天眼光长远,虽然沮丧,却没有吴春来那般表现的明显。吕中天知道,这件事其实并非最为关键之事,最关键的还是太子之位的争夺。那件事才是真的失败不得,而在此之前的失败却都可以接受,都可以容忍。
……
为庆贺王爷脱罪,林家大宅当晚设了宴席。小郡主亲自执杯给林觉敬酒,感谢夫君为此事付出的心血。小郡主是知道好歹的,比之郭昆而言,她更知道事情的关窍之处。她知道这一次王府的凶险,知道倘若不是周旋得当,很可能这一次王府将受覆灭之灾,所以她对林觉是极为感激的。
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突发事件所打断,宫里来了口谕,传达口谕的正是那天在御史台衙门中传旨的钱德禄。这口谕是申斥口谕。正是针对当日小郡主冲闯御史台衙门的举动的申斥。
“皇上有话告诉郡主,身为皇室郡主,行止当三思而行,岂可不顾皇家体统,罔顾国家律法,莽撞轻率,不计后果。此次未造成严重后果,朕不予重罚。再有不当举动,朕当绝不轻饶。自今日起,郡主当谨言慎行,闭门思过。三月后写奏折告知朕思过心得,让朕过目。不可敷衍。”
钱德禄满脸严肃的复述了郭冲的话之后,脸上换了笑容。
“郡主,林大人,皇上就说了这些。这个……你们也别太沮丧,皇上对郡主还是疼爱的,否则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会这般申斥了事。咱家只是传话的,你们可莫要脑恨咱家。”
林觉哈哈笑道:“钱公公说的哪里话,皇上斥责的全对,我回来都骂了郡主几句呢。劳动钱公公跑一趟,快入席喝杯酒,吃些家常菜。”
郭采薇笑道:“是啊是啊,公公请入席吃些。”
钱德禄忙摆手道:“可不敢,晚上还要伺候皇上,岂敢饮酒,误了事还不掉脑袋么?这便告辞了。”
林觉和小郡主等人只得送出府门外,临别时,林觉塞了个木盒子给了随行的小太监,钱德禄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在路上,钱德禄打来了那盒子,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两排金元宝,足有百两之多。钱德禄嘿嘿而笑,点头道:“林觉这小子倒还是上路的,也不枉咱家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