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当时城内粮绝,新会清军决定让城内百姓,每家每户贡献出一人作为“人肉口粮”。在实施过程中,涌现了许多所谓的忠烈节女,为自己的丈夫和家人自愿爬进油锅。按《新会县志》记载,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把莫氏烹煮吃了。又有一个姓李的妇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要被杀,李氏哭着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将李氏烹食,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还有一位姓梁的穷书生将被烹食,他的十岁女儿请求代替,守将被感动了,就把他们父女一同释放。数月下来,新会清军竟吃了一万多人。不过,到当年十二月城围被解后,剩余百姓因自觉“安全”了,所以也没多少人痛恨清军的“吃人之举”。”
提及“新会之战”时,忠烈节女们的“义举”,李嗣兴面上尽是嘲讽。
事实上,在兴乾后,朝廷于新会的态度也是这种态度,大明上下,要么是设立“汉奸碑”要么是“忠烈坊”,唯独在新会设立了“愚民碑”,记录了当年新会百姓的“愚举”,记录了当时那些献出家人给清军作口粮,解围会还在庆幸没有遭遇满城皆尽的“灭顶之灾”的众人丑态……
甚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今没有一个新会人获得“太平绅士”等名衔。现在的大明既会记住百姓的忠义之举,同样也不会忘记汉奸,更不会忘记那些“愚民”是何等的愚昧。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比于儿子对新会百姓的愤愤不平,在新会因为瘟疫的大流行,损失了大部分主力的李定国,反倒显得很是平静。他能够理解城中的百姓所做所为。
“其实,这么多年,有时候,为父总会想到新会。”
凝视着远方的靖南城,李定国缓声说道。
“为父会想,假如当年为父不顾百姓,强攻新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是不是死的人会更少一些?其实,围城三个月,最后间接死于为父之手的百姓,亦不在少数,数万百姓或饿死,或被清军所食,即便是强攻,百姓伤亡恐怕也不过只是其三四成罢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定国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也许是因为人老了,也可能是因为靖南让他想到了过去。
“父王,其实,当年,即便是拿下了新会,郑王不出兵,恐怕父王也是独木难撑……”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父王,李嗣兴如实的说道。
“即便是当年郑王北伐,也是因为清军主力在西南,所以郑王才能直捣黄龙,夺取江南,后来又有陛下于江北尽歼达素十万大军,从此之后,清虏的势力才急转直下……”
当年郑王北伐成功,既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必然是因为江南空虚,清军主力在西南,至于偶然,恐怕就是宿迁之战中,陛下率领新练忠义军力挽狂澜,全歼达素的十万大军。
从此之后,清军再也无法对明军形成优势,曾几何时势不可当的清军,在各路明军的牵制、打击下,反倒是江河日下。
“你看,现在这里的局势,其实和当年也差不多。”
扭头看着儿子,李定国说道。
“现在咱们的主力盯着清虏酋首,这靖南有二十余万守军,咱们想要一口吃下去,肯定会被撑着,而在咱们的主力盯着这里的时候,在南边的山地,还有十几万驻防清虏,嗣兴,你看这局势,是不是和当年差不多,要是两股清虏合流的话,咱们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历史总是如此,总是会在不经意的重复着过去,而现在,历史又一次在这里上演了,只不过角色发生了变化,当年近乎穷途末路的大明在“翻盘”之后,反倒把满清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不过,相比于大明,满清现在甚至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他们的人心在……在靖南!
突然,像是想通了一切似的,李嗣兴惊诧的看着父王,他知道父王为什么要长期围困靖南,知道父王为什么要围而不攻。
因为人心!
人心在在什么地方?
人心在人的心里!
没有了人,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就像清虏进入西域时那样,他们吸取了在大明的教训,对待当地人,他们不招降不纳降,直接一杀了事,或许对当地土民的屠杀使得他们不能征收税粮,但是却从根本上避免上土民作乱的可能。
人都被杀绝了,又怎么可能再去作乱呢?
李嗣兴想到了这一路上碰到的土民,这里曾经生活着数百万土人,可是现在,这里顶多也就只有几万土人,那些土人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掠为奴婢,要么逃往异国他乡。当然,即便是现在明军来到了这里,那些逃亡者也不可能再回来,朝廷是不会同意他们回来的,毕竟,这里的土地、山河将会分给大明的移民,至于土民,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有时候,大明同样需要向清虏学习,当然这种学习不能是直接的学习,应该是间接的。
现在,父王就是在效仿他们。
“粮将尽,人相食!”
简单的六个字,透露出靖南的窘态。同样也让李嗣兴明白,也许再过几个月,最多等到冬天到来的时候,这六个字就会变成另外四个字。
“粮尽,人绝。”
粮尽人绝,城自然不攻自克。
呼!
长出了一口气,李嗣兴看着若有所思的父王,他没有再去问及任何与靖南有关的问题,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问了,从父王选择围困的那天起,靖南以及城中的百姓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父王,你是担心南方的清虏会北上?”
李嗣兴看着父王反问道。
“担心?”
李定国笑了笑,然后说道,
“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