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揖礼道。
“陛下,武侯受任于军旅,臣有幸优游于太平盛世,二者似乎不可同日而语。”
认真看着顾炎武,朱明忠摇头说道。
“不对,这天下何时太平过?那建奴还占着西域,正枕戈待旦国准备再犯我大明!况且既然身任天下之重,又岂能以“太平”借口自逃安逸?况且朕舍不得你去,你难道就忍心辞朕而去?”
说罢朱明忠直视顾炎武不言语。
君恩深似海!
换成其它人,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必要谢恩,可顾炎武却摇头苦叹道。
“陛下,非是臣不知报效君恩,只是,臣去意已决了!”
顾炎武的回答,让朱明忠一愣,他没要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固执,尽管有些不悦,可看着顾炎武已尽为白色的发须,这些年,他确实是太过操劳了。
“朕实在是舍不得你走!”
偏着头想了想,朱明忠点头说道。
“可,既然你去意已决,朕若是再一意强留,却显得朕的不是了,罢了,罢了。”
看着顾炎武,朱明忠常叹口气,然后说道。
“不过,你既然要走,朕的这阁臣里就少了一人,在走之前,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位入阁?”
荐人入阁,这是阁臣的责任,对此,顾炎武也没有拒绝,早就已经考虑好人选的他,先思索片刻,而后才说道。
“刑部尚书李因笃、礼部尚书朱彝尊、东北总督姚启圣,都可以作为入阁的人选。”
见陛下沉默不语,顾炎武又说道。
“不过姚启圣曾事清,事逆,虽有才,却不宜出任阁臣,嗯,李因笃、朱彝尊两人皆可入阁,不过臣倾向于李因笃入阁。”
“哦?”
朱明忠看着顾炎武,笑了笑,
“为何是他?”
“陛下,臣之所以推荐李因笃入阁,并非是因为臣与其是故交,而是因为他的祖籍和现籍。”
甲申时李因笃不过才13岁,深感亡国之痛,立志反清复明。18岁时,他告别故里,出外游学时与顾炎武、傅青主、屈大钧等人结为至交,后来以布衣官至刑部尚书,也是因为他不曾考取过功名——甲申时尚幼,再后来,就没有科举了。“自有名士以来,以布衣耸动四方,未有如公之盛也”。说得就是他李因笃。
“说来听听!”
“李因笃的先世是山西洪洞人,后迁移关中,定居富平东乡,他祖籍山西,现籍陕西,而我朝中,已经多年不见山陕重臣了!”
顾炎武的这番话,让朱明忠略点下头,他能听出其话中的意思。
“朕对山陕之人绝无偏见!”
清算晋商、陕西移民,很多人都觉得身为皇帝的他对山陕有偏见,可实际上从来没有。
“臣知道,可是天下人不知道!”
想了想,朱明忠点头说道。
“那李因笃入阁后,刑部尚书,应该由谁负责?”
陛下这边刚问,那边顾炎武便笑道。
“这个人选,应该由新任的首辅拟选,然后同经内阁票选后交给陛下!”
已经决定致仕的顾炎武,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点到为止,他可以推荐阁臣,但是部臣,还是交给下一任首辅吧。如此才能不若人嫌。
朱明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笑道。
“你这是让方以智施恩于人啊。”
顾炎武忙说道。
“所施之恩,皆出于上!”
对于陛下提到方以智的时候,他同样也不觉得意外,甚至他之所以决心致仕,正是因为知道方以智可以做好这一切。
略点点头,朱明忠又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心致仕还乡,那朕便不再挽留了,不过要再等一阵子,你老家的家宅破旧,需要重新修葺,这银子户部不方便出。你有大功于我大明,所以这银子应该由朕出……”
看了眼感激涕零的顾炎武,朱明忠说道。
“这些年你确实是辛苦了,等到房子修好了再回去。至于阁臣的位置,就叫李因笃补上。这个事情,你先告诉他,待到回头,朕再下旨。”
看见陛下已经去远,而顾炎武仍然长揖不起,方以智双手挽起他说道。
“陛下于贤弟恩泽,实非凡臣所能比啊。”
顾炎武并没说什么,只用手拍了拍他手背,片刻后才说道。
“密之,我已经向陛下致仕了!”
“啊!”
惊讶的看着顾炎武,方以智的目中尽是不敢相信。
“你这是……”
“将来,国事就拜托密之了……”
送走了方以智等人,已经疲惫不堪的顾炎武在儿子搀扶下坐在椅上,不胜疲累地长长叹息一声,抚着前额上稀疏的白发,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苍老深沉。
“这些年,东奔西走三十余载,现在,终于可以歇了一歇了……”
顾衍生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句话。思量片刻,尽管对于父亲致仕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想到父亲这些个的奔波与操劳,他便问道。
“陛下同意了?”
“嗯,”
嗯了声,顾炎武却没有再说话,眯缝着眼望着房顶,良久,只粗重地透了一口气。此时天已黄昏,天色晦暗树影萧索,一楼冷风透门而入,掀得墙上字画不时作响,更显得这屋中寂寞难耐。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顾炎武长叹口气,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好了,这下轻松了,待回老家后,为夫便好好陪你了……”
说出这番话时,泪水又一次从他的目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