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玅到底还是一个很有城府之人,他按捺下情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君授册呢?”
“应是在死地族人的手中。”相伯先生这句话倒是肯定。
公子玅握了握扇柄,眼瞳微眯,像腹蛇吐液:“所以,这把火究竟是何人放的?”
相伯先生若论起演戏来,那当真能是一个演技派,完全看不出痕迹,他先是茫然,继而又是叹气劝道:“知道是谁又有何意义?事情既已发生,眼下还是尽快连络上魏王,先找到君授册再说。”
有何意外?
公子玅心道,自然是看是谁生了一副狗胆与他等作对。
“魏王早作安排,入夜时分,便会大举进攻死地。”
相伯先生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离入夜已将近。”
“不过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人罢了,拿下他们又何须多费脑筋。”公子玅轻蔑道。
“死族的制毒能力会是个麻烦。”相伯先生道。
“蒙着口鼻,不靠近便好,我倒想看看他们死地的本事有多厉害。”
“他们今日正举行春祭,不早不晚,倒算是一个好时机。”
“说起来,这一路多得先生相助,破解那鬼谷多阵,令我军得以顺利进入死地,只是……”公子玅忽然话题一转,视线直指陈白起与楚沧月两人:“这两人是谁?先前与先生一道的人当中可不曾见过他们?”
相伯先生被他打了个回头枪,却仍无半分异样,他像退休的老干部一样养生道:“与我一道,自是我的人。”
陈白起下意识在楚沧月身前挡了一下,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出已经完全变了样的楚沧月,但她知道绝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怀疑。
公子玅对娇小弱气的陈白起并不感兴趣,却在楚沧月身上多看了几眼,觉得那身形有几分眼熟,却又觉不像见过的,于是收回视线。
“既是先生的人,那玅便不多过问,可若出现问题,先生可是要负责的。”他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相伯先生:“自然。”
公子玅让人让开位置,以扇柄敲掌:“事不宜迟,我们先回死地与魏王汇合再说吧。”
“请。”
陈白起跟在他们身后,心道,相伯先生为何要替他们打掩护,他到底想做什么?
几人下了洞口,一路沿着曲肠小道深入山腹,这洞内狭窄寒冷,石壁上挂着冰霜,陈白起穿着单薄,楚沧月亦是,但她好在身体健康能扛冷,但体虚病弱的楚沧月却被冷得嘴唇发白。
她与他走在最后,她看了他一眼,他呵着白气,眸中雾意朦胧,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发现他指尖冰冷发颤,便渡了一些巫力过去。
楚沧月感觉一股暖意从那一截柔腻软绵处传来,不一会儿,那股令他抽搐僵硬的寒意逐渐被趋散,他诧异地看向她。
“忍着点。”
她目视前方,没多少感情地说道。
他看着她做着与她说话语气完全不一样的举动,这副傲娇掩饰的她……莫名有些可爱。
似在她耳边低笑了一下,然后他回握住她了,力道有些克制。
“我都忘了何时不是在忍了……”
——
来到比较开阔的地段,相伯先生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公子玅等人先行,公子玅见他与自己人有话有讲,便识趣地留了空间给他们。
相伯先生回头看了一眼,他等陈白起与楚沧月走近,便对她:“你过来。”
陈白起不知他什么意思,一时没有动。
相伯先生与她静静对视一会儿,道:“你不知中了殒命的人,倘若长时间待在这寒冰之处便会加速病变?若你不想他死在此处,便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善,好像一个好脾气的好好先生,如果忽略他话中的意思。
陈白起眼眸微怔大。
似在辨别他是否在开玩笑,但在确定他是认真时,便蓦地沉下脸。
原来他知道“殒命”,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楚沧月目前的身体状况,那么他巧舌如簧引诱他们进来,这一切都是故意所为了!
至于他有没有认出楚沧月的真实身份,她却是不确定了。
陈白起胸腔溢出一种尖锐的刺,正所谓自负要不得,她这一次遭了他的道便是过于自负,她以为她了解相伯先生,但却不知,她了解的是那个与陈娇、陈焕仙相识的相伯先生,那个对付无关之人有多残忍无情的相伯先生她何曾去了解过。
好在,她醒悟得还不算迟,她眼下是“陈芮”,一个与相伯先生不认识,甚至在立场上还是敌我难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