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俺的想见,东路女真鞑子要动,总得等到秋高马肥才好大举南下,那才是要命的时节……”说到此处,这粗壮汉子面上阴云密布,似乎就想到了在女真鞑子兵锋下全家死绝,自己侥幸逃生的遭遇,一时间牙齿都咬出了声响。
那军将沉吟着点点头,又问了句:“你是和女真鞑子见过仗的,要是东路女真鞑子想全军而南,这个天候,需要多少时日?”
副手脸色仍然阴沉着,皱眉仔细寻思了一阵:“这个天候?只怕是难,现今动员大军,东路女真鞑子怕不有五六万?加上辅军生口还要翻几番,现今鞑子家当也重了,召集分屯军马怕不要一两个月时日。那时候天气也暖了,道路翻浆,走得加倍艰难些,想挨到蓟州,从现在算起,没三四月不成……”
“而且放着俺们是死人不成?契丹那些贵人护步达岗一败,见着女真鞑子就丢了魂。俺们可是晋阳军,杀过多少女真鞑子,有这些军马,后面再有援应,在燕地和女真鞑子拼一场,又直什么?”现在这副手就已经夸称自家是晋阳军了,倒是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蓟州经营两年,中枢控扼精骑,各处豪强依附,最主要背靠着大宋。这支杨凌在燕地经营起来的军马,还真不惧和女真鞑子狠狠打上一场因为杨凌的存在,大宋还没倒了架子,燕地汉人,还没有对大宋那般失望轻蔑!
这副手说得甚有条理,而且明显自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提起女真鞑子也没什么惧意,这军将忍不住又高看了他一眼,朝他咧嘴笑笑,点头示意他说得不错。这一笑却是壮起了副手的胆子,左右回顾一眼。
见麾下骑士都在马上蜷着避风,都是老卒,知道这冰天雪地远途哨探需要节省体力精力。两个军将在这儿立马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早就没了兴趣,没人想过来凑个热闹。副手凑得更近了一些,低声道:“将主,俺出巡的时候,在瓦子里面听闻了。那位杨爷爷在大宋当了大王,位高权重得了不得,俺们这支不尴不尬隐藏在暗处的军马,也快要真的变成大宋官军了吧?总说大宋繁华,俺还未曾见着,死了也闭不了眼睛……”
“俺先祖还是当年韩假父在高粱河俘虏过来的,正根的大宋官军,没奈何才做了契丹狗子头下人,传到如今……”
副手声音嘶哑了些,继续说道:“女真鞑子打来,契丹狗子跑个干净,俺一家死个精光,给契丹狗子卖命百年,就这么个下场,总算抢出点骨灰。俺一路逃命一路随身带着,这儿不是俺们的家,要是能改成大宋官军,俺就告个假,去找找俺们家大宋的祖坟还在不在,将骨灰葬回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以后杨爷爷一声号令,俺不豁出性命厮杀便是狗养的!死了也便罢了,要是能博点军功,杨爷爷恩典给个出身,俺也在大宋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下去,总算就是对得起祖宗了……”
“俺家世世代代,给杨爷爷卖命!将主,俺是实诚人,也不用哄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一句话就成!”蓟州军心可用啊……
那军将心里就这么句话,只因为俺们背后靠着大宋,靠着晋王!此时军将,心中只有自豪,却不知道在真实历史上,花样作死的赵宋,将燕云汉民人心丢了个精光,女真南下,动用燕地汉民随军不少。
尤以第二次围开封为最,这些高高在上之人造的孽,就要杨凌和他聚拢的一批汉家男儿,万分艰难的一点点去挽回,看着副手殷切的目光,这军将缓缓点了点头:“晋王如何会对不住为他效力的好儿郎?放心,转为大宋官军的日子不远了,异日归宋,要寻祖坟,俺也帮你。”
他们这批人来,就是为了进一步更好的掌控蓟州军,要将这支力量动用上,以杨凌对待麾下儿郎的作为,改为大宋官军,只不过小事耳,稍稍透露一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副手却为这一句话兴奋得红了眼睛,猛力一拍胸脯,恨不得眼前就是女真鞑子,取几个人头回来,献于晋王马前!
他大声道:“将主,你说还要往北多少里?就是一直冲到宗翰那狗鞑子面前,俺们也紧紧跟着!”他一声话语,惊动了周遭骑士,纷纷看了过来,还以为他有点失心疯了。
那黑云都出身军将却是一笑:“向南回头罢!到了蓟州,俺请大家吃酒!”哨探至此,也已经差不多了,现在要紧的就是赶紧收拢兵力,等候晋王所召,不要误了晋王大事。
看来东路女真鞑子,真要南下,怎么也要到秋高马肥时节了,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不能帮到晋王?这一个号令,才激起了热切的欢呼之声,声震雪原,一众骑士迫不及待的掉头就朝回走,那副将犹自嘟嘟囔囔的有点不愿意。
过不了一会儿又神神秘秘的在队伍当中前前后后的奔走,扯着一个人就嘀嘀咕咕的说上一阵,那军将看在眼里,不过一笑作罢,副手传递的消息,却在回程队伍当中激起了一阵又一阵小小的欢呼。
每个蓟州军骑士仿佛又多了十分精神,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要将主一声号令,跑得飞快,就是面前一座山,也直娘贼的撞倒了!
故垒废墟之北,一林木稀疏的土丘之上,十余名浑身皮裘的女真骑士,正隐在林木之侧,冷冷的打量着这支调头北返的蓟州军哨骑,这支哨骑,装备之精,战士之强,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饶是这些女真骑士都是精锐,也不得不承认,这支盘踞蓟州,南人经营出来的军马,当真是一个劲敌,在土丘北面山坳之中,更有数百骑女真甲士,正静默无声的等候,天时虽寒,这些女真甲士人马立于雪中,却无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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