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工事的吴军这才出动了一些战兵上前,抢到城下准备火力掩护,知道吴军准备在晚上发力的百胜也匆匆调派军队,补强城上防御,并向值守南城的部下吩咐道:“一定要注意城下!吴逆贼军喜欢在城墙上直接挖洞炸城,城门已经堵死了,贼军今天晚上九成九会用这种,盯紧了下面,发现有吴逆贼兵挖城墙,马上扔火药火把,炸死烧死那帮狗娘养的!”
言罢,百胜这才匆匆下城离开南门——离开的原因倒也真不是百胜怕死,而是城里离不开百胜居中指挥,同时在必要的时候,百胜或许还要亲自率军出城突击,为南门战场分担压力。
百胜料中了吴军的攻城战术,然而百胜却又料错了吴军的攻城决心,天色全黑之后,在前沿阵地上的吴军将士火力掩护下,吴军的工兵大举上前,或是用壕桥车在护城壕上抢搭桥梁,或是冲到城墙下方借着夜色掩护抢挖爆穴,结果因为枪炮声掩盖了挖掘声的缘故,清军方面很难靠着声响判断吴军的挖掘处所在,只能是不断扔下火把草束下城照明,守城物资消耗迅速而又巨大。
事还没完,吴军的花样还在后面,当吴军辅兵在护城壕上搭起了十几道过壕桥车后,又有一个营的吴军将士扛着飞梯上前,直接发起最为残酷的蚁附大战,全力争取直接蚁附破城,也用血肉掩护工兵抢挖爆洞。
吴军的蚁附战收到了让胡怀昭喜出望外的效果,此前泰安清军是打过许多守城战不假,可是之前太平军几次发起的攻城全都是地穴攻城,从没打过那一次蚁附进攻,所以碰上了敢直接冲击城头的吴军将士后,泰安清军顿时就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反击压制的效率相当小,吴军才只是第一次蚁附攻城,竟然就有人直接冲上了城头!——当然,马上又被素质不算太差的泰安清军打下了城去。
首先上城的勇士没能成功立足,虽然十分遗憾,但是对于胡怀昭等吴军指挥官来说就已经足够了,知道今天晚上不但直接炸塌泰安城墙大有希望,就是靠蚁附攻城得手也有一定可能了。而与胡怀昭相反,职守南门的清军将领却是手忙脚乱,不得不匆匆派人进城向百胜报告,说是吴军攻势太猛很难招架,根本无法阻止吴军工兵地老鼠在城下挖城。
“只能是出兵冲一冲了。不然的话,让贼军挖开了洞炸倒城墙,我们就更挡不住了!”
迫于无奈,百胜只能是痛下决心,派人出城给出城守传令,让东西两门的出城守军发起突袭,增援南门和吴军打野战,为南门主战场分担压力。同时百胜又咬着牙齿给北门外的出城守军去令,让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去突袭吴军在埠西岭的临时水坝,妄想捣毁水坝,让泮河大水挡住吴军攻城脚步。
很可惜,百胜这两手全都在同为战场老麻雀的胡怀昭预料之中,同时到了野战之中,此前和太平军交战时都只敢采取守势的泰安清军更加吴军的对手,从东西两门杀来南门的清军还没能转过城墙拐角,就已经被驻守两翼的吴军将士用掷弹筒炸得鬼哭狼嚎,鸡飞狗跳,接着又被吴军将士的排子枪打得死伤惨重,成片成排倒下,几次冲锋都没能冲过吴军阻击,最后干脆两翼一起溃败,狼狈不堪的一起逃到远处躲避。
同样悲惨的还有去偷袭吴军临时水坝的泰安清军,还没看到吴军临时水坝的情况,就已经被严阵以待的吴军将士揍得满地找牙,不要说是突击捣毁吴军的临时水坝工事,就是想靠近吴军阻击阵地都是难如登天。
埠西岭这边的吴军把清军突击队踩在脚下摩擦的时候,蚁附攻城的吴军将士也在不断的成功冲近城墙顶端,结果因为清军不惜代价的抛掷火药阻拦的缘故,吴军的蚁附之兵始终没能取得大的进展,却也成功的掩护了工兵挖掘爆洞,同时还逼得清军再次派遣预备队上城补强防御,让百胜手中的可打之牌越来越少。
曾经成功挡住石达开主力的百胜也的确是一员良将,到了接近三更时分时,通过各种军情战报和蛛丝马迹发现情况不妙之后,百胜也只能是向刘瀛阶说道:“刘臬台,今天晚上恐怕不行了,我们光是顶住贼军的蚁附进攻都吃力万分,更别说是挡住贼军炸塌城墙了。说句不吉利的话,搞不好我们挺不到天亮,城墙就有可能被贼军炸塌。”
“百提台,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刘瀛阶脸色苍白的问,见百胜郑重点头,刘瀛阶的脸色也更加苍白,问道:“那怎么办?是继续咬牙挺下去,还是早做决断?”
“当然继续咬牙挺下去,不到最后时刻,我绝对不会放弃。”百胜摇头,又沉声说道:“只是城里的粮草,刘臬台你得早拿主意,实在挡不住的时候,我们是该一把火烧了?还是应该留下来?”
刘瀛阶沉默,半晌才反问道:“百提台,你的意思呢?”
“为了朝廷和大清,我们应该烧。”百胜答道:“但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有我们麾下的将士,我们不能烧,烧了的话贼军绝对会大怒,绝不会放过我们,还有我们麾下的将士,吴逆贼军气急败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说到这里,百胜顿了一顿,然后又稍微放低了一些声音,语气沉重的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怕死,烧了粮食后,就算我跑不掉被妖兵千刀万剐,我也是为朝廷尽忠。可我的将士们,就会被我给连累了,他们可大部分都是陪着我们走过这几年,给我们当牛做马熬过长毛几次强攻的啊!”
说这几句话时,百胜的眼角都已经有泪光在闪烁,刘瀛阶则久久沉默,一直到了听到三更的梆子时,刘瀛阶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山东的饥荒本来就严重,我们如果还要烧掉救命的粮食,太伤阴德了。”
“那我们就……?”
百胜没有问完,就自己闭上了嘴巴,与他搭档数年的刘瀛阶则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全都决定给自己留下了一条活命生路。
“轰隆隆隆——!”
恰在这时,南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非同寻常的恐怖巨响,接着隐约还能听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沸腾的喧哗人声,听到这些声音,百胜和刘瀛阶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知道泰安终于还是破了,自军始终还是没能复制当年挡住石达开主力的辉煌奇迹,不过还好,在泰安一带很得民心的刘瀛阶和百胜心里都清楚,泰安落在吴军手中,怎么都比落入太平军手中强上百倍。
刘瀛阶和百胜心照不宣的决定,确实挽救了泰安清军和他们自己及全家,才刚看到自军工兵用达纳炸药炸倒城墙,亲临阵前指挥攻城的胡怀昭就马上派军上前发起突击,还不断的大吼大叫道:“冲进城里去!优先保护粮仓!乱党军队敢放火烧粮食,见一个杀一个!一个都别老子放过!一定要给老子保住粮仓!”
“刘瀛阶!百胜!你们这两个狗娘养的,如果敢放火烧粮食,老子就把你们全家凌迟处死,亲手用小刀一刀一刀的把你们全家一个个割死!”胡怀昭还又这样张牙舞爪的疯狂叫嚣,表情狰狞得就好象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