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傻眼的看到病得快要断气的官文高坐在帅椅之上,还微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问道:“僧王爷,来得真早啊,怎么样?军队整顿好了没有?”
“已经交代下去整顿了,限时巳时三刻前重整完毕。”僧王爷有些担心的回答,又更加担心的问道:“秀峰,你的病,好点了?”
“好多了。”官文端起面前茶碗,呷了一口对自己有害无益的温热浓参汤,然后才微笑说道:“辛苦僧王爷了,请就坐吧,巳时三刻,我们准时升帐点兵。”
突然明白了什么,僧王爷的神色顿时阴郁了下来,可是又不敢在虎视耽耽的鬼子六等人面前发作,只能是乖乖坐到与自己相熟的惠老王爷身边一言不发,不断悄悄偷看官文的神情,只盼这个该死的老奴才赶紧重新躺倒,重新把指挥权交给自己。
很可惜,官文并没有如僧王爷所愿的不支躺倒,相反还精神明显不错,一直都面带微笑的不断翻看着清军各营统计上报的伤亡数据,现有军队数量,同时山西吴军那边的流星探报也不断传来,横渡永定河,兵进庞各庄,根本不考虑任何体力问题的直接北上。僧王爷心里也不由再次打起了鼓,暗道:“不会吧,难道要让这个老奴才拣了大便宜?”
巳时三刻终于到了,官文也马上下令擂鼓聚将,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官文这才终于出现了明显不支的模样,斜靠在帅椅上脸色发灰,可惜就在僧王爷心中狂喜的时候,几个不识趣的太医却突然冲了上来,往官文的人中上狠狠扎了一针,鬼子六也亲手给官文喂了一碗热参汤,官文的神情也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靠参汤在吊命。”僧王爷恍然大悟,又在心里哼道:“看你能撑多久!”
清军众将很快到齐,官文也强做微笑的很快安排好了自己苦思已久的决战方案,决定只留下部分必需兵力监视满城吴军,主力倾巢出动,与山西吴军决战于北京城外。末了,官文还强行提高了声音,道:“各位将军,这一战一定得快,一定得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内城吴贼疏通城门甬道,接应他们援军进城的机会,要乘着山西吴贼远来疲惫的机会,一举把他们彻底击溃!明白没有?”
“明白!”
清军众将整齐保全答应,官文艰难的含笑点头,正要挥手让众将下去统兵出城时,不料门外却突然有斥候飞奔来报,奏道:“禀官大帅,山西吴贼前部已到黄庄,进驻曾国荃逆贼此前留下的营地,正在重整营地!”
“什么?”官文这一惊非同小可,直接站了起来,喝问道:“你说什么?山西吴贼的前部,进驻了曾国荃逆贼之前遗弃的营地?”
“回大帅,正是如此。”斥候如实答道。
官文脸色一灰,一屁股直接坐回帅椅,两眼翻白直接晕去,旁边的太医赶紧扑上,揉胸扎针飞快抢救,鬼子六也扑了上去查看情况,结果好不容易救醒后,官文马上抓住了鬼子六的手,微弱说道:“陈国瑞,率领本部人马南下,阻拦吴贼立营,绝不能让山西吴贼在黄庄站稳脚步。”
鬼子六含泪答应,赶紧转身命令陈国瑞出击,陈国瑞知道情况紧急,一拱手就飞奔出去统兵出城,官文则咬牙又喝了一碗参汤,逼着自己赶快恢复精神,然后才吩咐道:“全军出城集结,准备出击。”
清军众将领命而去,官文这才不顾鬼子六和太医的苦苦劝阻,更不顾僧王爷的好意阻拦,强行命令亲兵把自己架上轿子,乘轿出城去亲自指挥作战。
刺骨的寒风中,两万多清军主力出城集结完毕,官文乘轿到了中军旗阵之中,强撑病体率军南下,然而路还没有走完一半,前方就传来了急报,奏道:“禀官大帅,陈国瑞将军的军队晚到了一步,山西吴贼主力抢先进驻黄庄,陈将军挥师攻打,战情不利。”
又昏过去了一次后,官文不肯死心,又督促着军队一路赶到了黄庄阵地,结果让官文大失所望的是,先行出击的陈国瑞部仍然还是没能杀进吴军营地阻拦吴军立营,吴军也已经靠着曾铁桶留下的营地废墟,匆匆抢建起了一道简陋却结实的营地防线,还已经架起了随军火炮,正在对着陈国瑞军疯狂开火。
绝望的观察了一番吴军江忠济部的营地,官文得出结论,虽然山西吴军的营地并非没有可能攻破,然而只获得了短暂休息时间的清军主力却很难有把握攻破这座营地,而一旦攻坚失败,缓过气的山西吴军就有很大把握突围成功,杀到满城去和曾国荃会师一处……
“天要亡我大清吗?难道真要孤注一掷,不惜代价的赌上一把?可老夫这身体,撑得到那一刻吗?”
官文绝望万分的时候,鬼子六和僧王爷又跑来雪上加霜,由鬼子六说道:“官制台,留守外城的七弟派人急报,说曾国荃逆贼正在派人疏通阜成门和西直门,象是已经察觉到了山西吴贼已经赶到了京城外围。”
官文更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知道肯定是自军的大举出击让曾国荃明白了援军已经抵达,所以才未雨绸缪提前为援军准备进城道路,也仿佛看到了无数戴着白色斗笠的吴军将士在曾国荃军接应下,源源不绝的涌入北京满城,彻底粉碎清军夺回满城的希望……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情景时,灵机一动间,一个死中求活、反败为胜的绝妙主意,突然出现在了官文的心中,让官文心头大喜,也顿时恢复了许多气力,赶紧左手抓住鬼子六,右手一把抓住僧王爷,把他们拉到面前低声说道:“老夫有办法了,用我的办法打,不但可以大败吴贼,还可以夺回内城!”
“什么办法?”鬼子六赶紧问道。
“六王爷,僧王爷,请千万记住步骤!”官文声音微弱,说道:“今天别打山西吴贼的营地了,给我们士卒更多休息时间,马上退兵,主力驻扎城外,分军一支进城,补强外城,做好再次攻城的准备。”
“到了晚上,秘密派遣袁保恒军,戴上吴贼的白斗笠,打上吴贼旗号,暗中埋伏石景山一带的山林中。”
官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道:“老夫可以断定,今夜江忠济贼军必然不会冒险北上,只会休息一夜到了明天再进兵,曾国荃逆贼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和江忠济贼军取得联系,告诉他进城道路,这是拦不住的。”
“我们明天,一定要全力阻拦江忠济贼军从内城西……,西两门进城,拖……,拖住时间,到了时机成熟时,先把战场搅乱,我们再突然诈败,让山西吴贼冲向西城两门入城,再……,再然后,袁保恒军就……,就可以混水摸鱼,顺着山西贼军一起入城,再……,突……,突然发难……,同时攻……,攻城,必……,必胜……。”
察觉到官文情况不妙,鬼子六赶紧又亲手给官文喂参汤,又问道:“官制台,那什么时候动手浑水摸鱼?”
“那还用说。”僧王爷飞快抢着说道:“当然是晚上,天色全黑后,这样袁保恒才可以顺利混进内城。”
听到僧王爷这话,官文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握紧了僧王爷的手,张口想要说话时,却圆睁着眼睛缓缓垂下了头…………
“官制台!秀峰!”鬼子六不敢放声哭泣动摇军心,只能是眼泪滚滚着嚼唇出血。
“秀峰,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用你的遗计,夺回京城!杀光吴狗给你报仇!”僧王爷也破天荒的流下了英雄泪,还试图去为官文合上那圆睁的眼睛,可惜,始终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