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门生向我们低头求助,也可以逼着他卖力攻城,乘机弄清楚他是否还藏有后手。如果长毛收缩战线主动弃城而走,那我们绝不能全力拦截,必须要让长毛有力量可以盘算黄州下游的湖北城池,继续对你那位门生形成威胁,也让他必须继续依赖我们。”
曾国藩笑了,拍拍刘蓉的肩膀笑道:“孟容,吾之子房。”
…………
这时,已经回到了营地里的吴超越自然也和唯一一个参谋赵烈文展开了密谈,结果吴超越这边也更有风度一些,赵烈文没吐浓痰就向吴超越笑道:“慰亭,你的套倒是下了,可你的老师不肯上套,如之奈何?”
“正常,我那位老师如果这么容易就上套,那他就不会在十年里升官七次了。”
吴超越笑笑,也确实早就料定理发匠老师不会这么容易中计给自己当苦力蓝领,然后才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以你之见,我老师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那还用问?当然是故意磨洋工不急着把长毛赶出湖北了。”
赵烈文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湖北新军才刚组建,力量还很薄弱,打一两个胜仗或许还有把握,但是要想把长毛彻底驱逐出湖北却是难如登天。长毛只要一天赖在湖北境内不走,就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你也得一天有求于你那位侍郎老师,你只要有求于他,钱粮军饷和新式武器这些东西,他不就有的是机会向你伸手白吃白拿了?”
“那我们如何破解?”吴超越又问道。
足智多谋的狗头军师赵烈文难得面露难色,盘算着回答道:“慰亭,你这话可算是把我问住了,按理来说,破解你老师这一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是诱之以利,但我左思右想,又发现这不太可能,以你老师的聪明,你无论拿出什么样的诱惑,他绝对都能一眼识破。只有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才有可能打动他,但是你老师那个胃口……,恐怕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无底洞。”
吴超越皱眉不语,也知道自己无论拿出多少真金白银讨好理发匠老师,也绝不可能满足他的无底洞胃口,同时吴超越也很清楚,自己就算能够求动肃顺给理发匠老师许下安徽和江西巡抚的实缺,甚至两江总督的官职,以自己理发匠老师的奸猾,也绝对会一眼识破,绝不会上当受骗!
这时,赵烈文突然神色一动,似乎张口想要说话,但又强行忍住把嘴巴闭上。吴超越和赵烈文搭档多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问道:“惠甫,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为什么不说?”
“是想到一个主意,应该可行。”赵烈文答道:“但这是一个险招,还是一个险得不能再险的招数,所以就没说。”
“没关系,说来听听。”吴超越鼓励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两个仔细合计,说不定就能火中取栗,弥补危险。”
“无法弥补。”赵烈文摇头,说道:“其实我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引诱你老师用更毒的一招逼你就范,老老实实的向他低头求饶,双手奉上钱粮武器,对你予取予夺,任打任骂。但你老师如果想要用此毒招,首先就得替我们肃清湖北境内的长毛,然后才能达到目的。”
“仔细说说。”
吴超越被赵烈文成功吊起了胃口,赵烈文则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招,其实是我之前最担心的事,生怕被什么人知道捅到你老师那里,然后你就危险了,所以才对谁都没有说过。”
叹罢,赵烈文才低声说道:“我一直在担心,你老师这时候如果乘机发力,把长毛赶出湖北境内,然后借口救援江西,把主力带进鄱阳湖战场,故意露出空虚的湖北腹地,引诱长毛乘虚攻打湖北,那你就只能哭着喊着向你老师求饶,求他赶紧带兵回来救你了。”
吴超越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这才发现自己的理发匠老师还有这一招可以把自己整治得欲哭无泪,生不如死。但下意识的想要放弃这个兵行险着的招数时,吴超越却又有些犹豫,再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吴超越还是忍不住向赵烈文问道:“惠甫,以你之见,如果我老师知道这一计,是否有可能依计而行?”
“九成九会依计而行!”赵烈文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才解释道:“现今长毛的陆军主力已经去了南昌,我军又刚与你老师联手在南岸打了一个胜仗,湘军士气正盛,长毛士气衰竭,军心沮丧,且无法指望立即获得援军增援,正是把长毛一举赶出湖北的大好机会,你老师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力,成功把握自然很大。”
“再然后呢,把长毛赶出湖北自然是大功一件,皇上和朝廷高兴,你老师自然也高兴。在此期间,你老师自然可以借口补充武器,逼你交出更多的新式武器和钱粮,这又是一重高兴。最后,你老师再把主力带进江西,故意让湖北后方空虚,引诱长毛乘机又来攻打湖北,到了那时候,你这个湖北巡抚除了乖乖向他磕头求饶外,自然没了多余选择。一举三得,一箭三雕,你老师能不动心?”
吴超越不吭声,只是发现自己如果和理发匠老师换个位置,肯定会选择这个一箭三雕的毒招。而再盘算了许久后,吴超越这才又问道:“惠甫,那以你之见,我是把老师留在湖北有利,还是用这招把他诱出湖北更有利?”
“如果您有把握仅凭湖北兵力,独自拦住长毛的反扑,那当然是把你老师诱出湖北更有利。”赵烈文答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手里的湖北新军还太弱小,湖北的绿营又靠不住,这一把如果赌输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尤其是你的水师。”赵烈文又补充道:“洋人虽然半卖半送给了你两条好船,但是水师要想操练精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到时候你就算可以在陆地上勉强支撑,长毛水师也可以走水路直接杀让湖北腹地,把你的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吴超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眼睛前方搓动不止,过了许久后,吴超越才突然说道:“赌!这一把和我老师赌了!”
“慰亭,你考虑清楚了?”赵烈文问,又提醒道:“别怪我没警告你,这把你如果赌输了,你湖北巡抚的顶戴也保不住。”
“我知道,赌输了我也不后悔!”吴超越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一天不把长毛驱逐出湖北,我一天就在湖北做不成大事,一天不把老师打发出湖北,我在湖北就一天不得安宁。这把我赌了,反正我在湖北才刚起步,赌输了我也损失不大!但我如果不赌这一把,我在湖北就永远没办法起步!”
见吴超越态度坚决,知道吴超越喜欢冒险脾气的赵烈文也没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好,随你。好在长毛那边也是到处在打仗,又在南昌战场集中了大量兵力,对南昌志在必得,也有可能不会立即来打湖北。”
吴超越点头不吭声,心里想的全是自己托周秀英给杨秀清带的话,通过洪仁玕给杨秀清的暗示,甚至还想到了几乎是和曾国藩穿一条裤子的刘长佑——刘长佑和曾国藩关系再好,看到吴超越对刘坤一是怎么招待,心里也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想法——楚勇的战斗力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末了,吴超越才想起向赵烈文问道:“那么,用什么办法让我老师这条逼我就范的毒招?”
“太容易了。”赵烈文又叹口气,苦笑说道:“书信,反间,酒后失言,我马上能想出一百个办法让你老师知道这个毒招,还连露出痕迹都不怕,对你老师这么有利,那怕他明知道是陷阱,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