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书案前,拿过纸笔,写道,“钱家一直打胜仗,不是没有道理的,钱家有他们家的法子,在屈奴应该一直有内应,这些年来,他们年年打胜仗,他们家死的士兵也是最少的,就忠国这一点,不能否其功。”
想了想,又写,“忠国难得,王爷还是别让他等寒心才好。”
“这个不怕,到时候是黑是白,我们王府说了算。”柳贞吉轻笑了一声。
他就算是忠国,他们也能给他打成叛贼。
“娘娘……”小军师苦恼地跪下了,“不……不能这样的,会……会失军心。”
“军心可以哄回来。”
小军师摇头,“不行的,王爷再厉害,也厉害不到一人独撑万里河山的地步。”
“不结巴了?”柳贞吉见他这话说得利索,不由笑道。
小军师的脸更红了。
柳贞吉这时叹了口气,与他道,“我明白你要说的,但这等事,我不能劝,我劝了他听了又如何?不过是让他觉得我与他不同心,我只是嫁给他一个人,又不是嫁给天下,我与他同心就够了。”
所以明知道他对钱家动了杀念,她一句也没劝。
这时候,全天下都可违逆他的意思,但她不会。
王府门客幕僚都有他们的大义,这几月下来,觉得她也是有大智慧大义的人,一个一个都告诉她,何为天下,何为大义,曾当过翰林院掌司的许师爷也好,还是眼前这可爱爱脸红的小军师也好,就是小果子也好,都希望她深明大义,继续为王府的事担忧,也继续把他们对王爷的劝告通过她告之他。
柳贞吉要把他们的话当话那才怪了。
她要是听他们的,他们夫妻关系准得完蛋。
比周文帝跟万皇后还完得彻底。
他不是无能之辈,还用不到她事事告诉他该怎么办,前面是他分身乏术,不知道西北情况,也没办法处置众多事宜,所以才由得了她代管。
可现在他回来了,她再牛逼轰轰地一脸万能主对他指手划脚,柳贞吉自个儿都想给自个儿上三柱香——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下场都不会怎么好。
她知道别人几斤几两,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那……那是错的。”小军师继续结巴。
“可我不在乎那是错的啊。”柳贞吉继续眨眼睛。
“可这……这是错的。”小军师急得揪头发。
“我不在乎。”小军师还是太年轻了,智慧阅历都到了,却还是不明白感情这种事,最不受人为操探,越深爱就是越在乎,也最经不得消耗,柳贞吉忍不住拍了拍这个小弟弟的头,怜爱地道,“等你成了亲,我也希望无论你做何事,就是说王爷不对也好,说我做错了也好,再说谁谁臭名远扬,谁是千古罪人,你的娘子都能与你站在同一边。”
“那是不对的。”小军师沉默了一下,固执地道,“不对的就是不对的,如果我有做错,我不会……”
“那你的娘子觉得你不对,不认同你,不尊重,你就觉得是对的?她不想与你一道,你就不觉得难受?”
“您这,这是歪理!”
“你就不会觉得孤单?”柳贞吉微笑着轻声着问他。
这次小军师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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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把所有在西歧的土地地契,并上补了五十万两银的税。
而周容浚给墨家的,是一片产红木的森林,一处铁矿的驻守权。
墨守成惊愣,墨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抱着她身边的儿子大哭了一场,哭着喊,“吓死我了。”
她还真以为,西北王要干掉他们。
墨家劫后余生,掌握要害最多的钱家却因他们之前的过于硬气,现下还是不知死活。
这一晚与柳贞吉说过京之事后,周容浚与她主动提起了钱家的事,“我不喜欢钱家那个儿子,明着谦逊,实则狂傲,他谁也没放在眼里。”
柳贞吉点头,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也不失为他的一个优点,要不然,我们王府也不能轻易知道钱家与西域王的合谋,要是真让西域王进京跟屈奴王联手,我们才真的遭殃。”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恨不能灭了他们一族。”周容浚揉了揉她的头发。
柳贞吉哈哈笑了两声,笑眼弯弯,侧头看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灭还是不灭?
“我看着他们碍眼。”周容浚看着她的笑脸,沉默了半晌又道,“我不想像父皇一样。”
“一样什么?”柳贞吉抬手扯他的嘴。
周容浚拉过她的手,无奈道,“忍半辈子,到身边的人谁也不喜欢他了,他才动手。”
“我不会因为你不动手,就不喜欢你。”柳贞吉想想道。
“可我还是不喜欢。”周容浚依旧不改那不悦的口气。
他是真讨厌钱家,所以对钱家提出的条件动心了,还是不想松口。
“我反正都听你的。”柳贞吉决定这事她不插手的好。
钱家公子这人,太邪门。
其实那句说她毒如蛇蝎,引起王爷震怒的话,不像是他那等八面玲珑的人说的。
可他还是说了。
不知他是在找死,还是在搞什么鬼。
因这阵子钱家公子一天比一天还邪门,柳贞吉也不敢深思太多事。
“京中那边,可能会拿钱家做文章,”周容浚还是下了决定,“会比较麻烦,我想法子把他们在屈奴的内线拿到手之后,再动他们。”
柳贞吉“哦”了一声,头皮却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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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太有“诚意”,说钱保丰可以在王府作为担保留下来,直到西北王见到钱家的诚意后再另作他说。
柳贞吉却因此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这天在周容浚见京中来使时,召来了长殳,躲在他们的寝宫里,让丫环看着门,她便与长殳瞪着眼睛道,“长殳,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长殳看着她好一会才道,“老奴老了,还想多带小世子小郡主几年。”
他不想被震怒之下的王爷打死,而且这事如果被京里的那位知道,就又要道王爷不适应当他的继位者了。
“那不说?”柳贞吉抚抚胸口,自从知道钱保丰要留下不走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知道,就算放人不对,她那天也得让钱毕氏把人带走,也许就不会弄到现在他们都被那祸害设计的境地了。
“王爷要是以后知道了,会生气的。”长殳干巴巴地道。
“那我去说?”柳贞吉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那天让墨玖与钱保丰写信给墨钱两家,说他们还想在王府多久一段时日,因那段时日她拿他们当质子,柳贞吉想着在名目上好听一点,便造了一个他们在王府做客的假像,所以那天午间还假惺惺地让长殳请这两位公子爷用了顿便饭。
哪想,那天午间长殳带他们回他们的住处时,中途遇上了她,那天午后她困得很,揉着眼睛也没看清楚人,被突然大步靠近她身边的钱保丰与她说了句带她远走高飞的话。
这话轻得只有他们能听见,柳贞吉反应过来,在弄死他还是当他是在激怒她的想法之间决择了一下,还是没因句调戏之语把人给弄死。
那时候,周容浚身上还有着伤,柳贞吉想信中与他报备一声,但长殳说这时机不好。
她当初确实是轻忽了,所以落到了现在这个情况——他眼睛里是从来都容不住一粒沙,说她一句话他都震怒不已,要是多几句捕风捉影的话进他耳朵,柳贞吉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您说,”长殳眉头皱得死紧,“怕也是不能得好,还是老奴去说?”
“好,那你去说。”柳贞吉觉得长殳被他打死的可能性极高,与她一样的高。
长殳身起就要走。
柳贞吉见他真要走,赶紧拉了下他,苦笑道,“我去说。”
“娘娘,可能现在说,更不是什么好时机,钱保丰不会拿钱家一族的生死开玩笑。”
“他会赌,他不怕事,他看他的说话做事就知道他多狂了,”柳贞吉摇摇头,“你听我说,他本来有法子全身而退,但他现在却要被留了下来,你想,依他的本事,一年两年,王爷可能还是不会喜欢他,可要是三五十年,钱家安份,成为了王爷的左臂右膀,王爷说不定还真会欣赏他,到时候,王爷要是知道真相,他只会更生气,到时候事情会更难以处理,不是吗?我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瞒了他这么多年,会不会让我去死。”
“王爷不会。”长殳皱眉,不悦看向她,“您怎么能这么想?”
“真不会?”柳贞吉坦然看着他。
他是长殳带大的,他独占欲到底有多强,性格有多霸道,他难道真不知道?
他们不是就是怕他知道钱保丰的事,不顾身上的伤,不顾战场回来解决钱家之事,所以当下才瞒了下来?
“当初就应该杀了钱保丰。”长殳垂下眼,脸也阴冷了下来。
“现在再悔当初,也来不及了。”
“娘娘,那人,是真话还是假意?”长殳抬头看柳贞吉。
“真假又如何?是真是假,他都把我们拖到了这境地……”柳贞吉说到这,还笑了一笑,“想想,他有些地方轻视了我,我又何尝没犯这个错。”
那天她确实失了防守,身边就带了两个丫环,他靠近得太快,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但他靠近她身边耳语的样子,可是被墨玖看到了。
钱保丰是真意,还是假意,还是她被他给设计了,柳贞吉暂时也不能完全弄明白,能明白的就是这事必须得说给她家王爷听了,她再明白不过他的性子,这种事,最好别瞒他的好。
再晚,要是钱保丰再另有动作,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