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代善已经无法,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刚刚他看到硕托被枪骑兵碾压而死,他心痛如刀绞,尽管代善在辽南屠杀了无数汉民百姓,杀害了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但当他的亲人倒下之时,他还是有遏止不住的心疼。
“不知道我们能活下来几个人。”代善策马离开时,对着皇太极说道:“大汗要保重,如果事情尚有可为,千万要带族人逃离,不要全死于此。”
“我们会赢,二哥。”皇太极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代善不语,打马离去,苍白的小辫在后空飘舞着。
皇太极派出索尼和鳌拜等人传令,很快在后金阵后方集结了六千余人的精锐骑队。
更多的旗丁,包衣也在往右翼集结,那里的铁骑兵压力太大,皇太极派这些炮灰去堵住那些来回冲刺的铁衣骑士。
多尔衮,多铎,塔拜等人俱在骑队之中,皇太极思忖再三,决定派阿巴泰为这支骑队的首领,后金兵要胜,或是打平,这是最后的机会。
商团军的右翼与炮阵看起来是较为空虚的地方,只有十几个拉的很开的刺刀阵,皇太极并不认得那是步兵空心方阵,但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到危险。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大量的炮灰被拉到前方填上空缺,争取到的时间和空间都有限,女真人被迫步步后撤,枪骑兵扯开的裂缝越大,猎骑兵们的机会也越大,步阵就越是容易向前保持阵列的推进。
商团军们配合的相当好,这里全是老兵的天下,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实战,无数次训练,现在终于走到对女真人的战场之上,没有畏惧,只有急于见血的兴奋,事实上军官不是在鼓励部下前行,而是约束部下不要过于兴奋。
在皇太极眼前已经满是血色,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在阿巴泰发出怒吼之后,六千多骑兵蜂拥向前,冲向小岗阜张瀚的大旗所在地方,进行最后殊死一搏。
……
多尔衮身边只有少量几个白甲了,大量的白甲被抽调出去编在一起作战,哪怕多尔衮这样的顶级亲贵也无有多少人保护。
在奉命冲击敌阵时,多尔衮感觉害怕,惶恐,身上都在颤抖,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只要说一声不,皇太极会下令把他立刻斩首,还没有人替他说情。
多尔衮怕的要死,他的年龄其实还没有成丁,但在这种举族生死存亡的时候,未成丁已经不是什么借口,能骑射射箭的女真男子全部被带上了,没有任何一人例外。
多尔衮只能将信的过的汉军精锐调在身边,他看到曹振彦和他的部下们都聚集在一起,披甲策马而行,心中安定不少。
在策马冲向前方的时候,多尔衮对曹振彦道:“小曹,一定不要冲的太凶,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我等执弓带箭之武人,就是为了在此时卫护主上。”曹振彦一脸庄严的回复,他的话令多尔衮安稳了不少。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数千铁骑顺势而下,冲向小岗阜的大旗之处,他们要在那里斩杀张瀚,斩帅夺旗!
……
不远处大量的汉军包衣和蒙古人混杂在一起,他们不断的被撵来撵去,最新的军令是摆开之后往左翼去。
佟养性骑在马上,看着皇太极纛旗之处,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皇太极放了胜负手出去,所有的葛布什贤和白甲都冲了出去。
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人俱在,各人身边都簇拥着一些骑马的甲士。
适才已经有大量汉军精骑被调走,各人身边可用的披甲兵不到千人了。
“造出声势就行了。”曹世选带着数十人赶过来,大声道:“时机到了,若再犹豫,不要说富贵,想活命也不可得!”
“战场情形明摆着的。”石廷柱也道:“李永芳都跟着冲阵去了,他是死定了的人,咱们又是何苦?我们又未做什么恶事,只是如蝼蚁般贪生罢了。”
“只要战场反正,既往不咎,这是和记军情司的人说的,和记张大人,最讲信誉。”
马光远等人目露凶光,看向佟养性,此人是昂邦章京,汉军总管,若是他不同意,只好先杀此人。
佟养性看的出来,当下急道:“我家世代汉军,假托女真人而已,难道还真的替鞑子效力?”
“好,杀过去!”
“杀奴酋!”
皇太极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呐喊声,他霍然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先是千余人左右的汉军在将领的带领下冲杀过来,然后更多的汉军和包衣加入队伍,在他们身后的黑云龙和杨国柱部都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两部明军开始与反正的汉军混在一起,分别冲击着八旗兵的身后左右翼两侧,而佟养性等人则率精骑,直接冲向皇太极纛旗所在地方。
“卑劣小人……”皇太极嘀咕了一声,接着胖大的身躯扭过来,在少量的护卫保护下,迎着汉军们冲过来的方向杀过去。
这个时候,后方过万汉军反叛,败局已定,但皇太极在最后冲锋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阿巴泰和多尔衮等人,是不是能真的冲到张瀚的大旗之下?
……
在后阵汉军反乱时,多尔衮吓的全身哆嗦起来,这时他看到铁骑兵已经荡平了左翼,正在阵后休整,准备新一轮的冲击。
猎骑兵从远方冲回来了,在接应着反乱的汉军和投附明军。
只有少量的骑兵冲向那些叛乱的汉军,更多的女真人无所适从,已经是相当的混乱。
在正面,更多的龙骑兵方阵在持续不断的推进,杀死那些落后跑散的女真人。
战场上局势相当明显,就算是多尔衮也知道败了,惨败,毫无悬念毫无机会的失败。
多尔衮陷入沉思之中,他在考虑,是继续前冲,还是逃往后阵,或是干脆躲在一旁,在敌军过来时就投降?
投降可能免死,他毕竟还小,按汉人传统不杀未成丁的男孩……
就在思忖之时,他听到耳边有人暴吼起来。
“杀奴!”
曹振彦在叫喊着。
不远处李明礼在叫喊着。
赵贵在叫喊着。
塔布囊在叫喊着。
被征调的汉军披甲和蒙古左右翼的披甲人均是在叫喊着。
阿巴泰在第一时间被一群蒙古人围住射杀,他身边少量的白甲完全不能保护他的安全。
多尔衮终于反应过来时,曹振彦已经挥刀向他斩杀过来。
“小曹,我是你主子啊!”多尔衮不敢相信,他身边一向恭谨听话的好奴才,居然会向自己挥刀!
“我就是不愿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替你当奴才!”曹振彦并未激动,心中还略有遗憾和愧疚,但挥刀之后,就再无收刀的可能。
少年的首级和辫子被斩向半空,一蓬血雨落地。
数百蒙古兵和过千汉军突然在冲阵时反乱,女真人最终的反扑在半途中就失败了。
皇太极陷在阵中,岳托战死,代善被杀,萨哈廉被杀,莽古尔泰被杀,德格类被杀。
至晚上天黑后,商团军举火夜战,轻骑剿杀追逃,山海关附近还是有持续不停的喊杀和枪炮声。
天明之后,满桂,赵率教等人在海边率部请降,祖大寿自杀身亡,张瀚策马入关,登天下第一关的城头。
当他趴在城堞上时,终于相信,曾经的一片石之战的结果,被自己只手扭转了!
……
骑着白马的张瀚从东便门进入京师,跪伏在城门口的崇祯皇帝面色苍白,犹如死人一般。
不远处国舅周奎跪在道旁,过千名大明的文武官员也伏跪在道路两侧。
曹化淳等太监也在人群之中跪伏着,他们抢先打开城门,并且表示愿意带和记的人接掌官室,在太监们看来,新主入京,鼎定天下,然后优先考虑的还是肃清和掌握后宫,对他们这些原本的太监,总会挑一些可靠的加以任用。
中国不能没有皇帝,有了皇帝,便有太监。
然而和记并未接受曹化淳等人的投附,而是令太监与文武官员一起在外迎候,并且在和记军情司的指挥下,大量的潜伏的行动组员带着商团军人直接进入大内,他们将宫中嫔妃迁入南苑,只准少量宫女随行,所有太监宦官被迁出宫室之外,在京师的各个寺庙道观之中分别被关押看守着。
曹化淳到此时才知道新朝之主不要太监,不是不要他或是王承恩,或是王德化,而是一个太监也不需要。
残人肢体侍奉君主,原本就是天下最残酷之事。
可能会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童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可以不被饿死,飞黄腾达之后还能回馈家族。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种最为残酷和野蛮的制度,多少五六岁大的孩子死在阉割手术台上,对人身体和精神的伤害也是极大,张瀚的新朝当然不会用太监,如果他建立的新王朝还需要用太监侍奉宫廷就太失败了。
和殉葬制度一样,总要有人来结束它,张瀚愿意当这个人。
曹化淳知道自己完了,不仅是自己,而是身边跪伏着的所有人。
那些文官还在伸着头偷偷看着张瀚,希望能得到机会在新朝效力,曹化淳却是隐隐有所感悟,这个新朝不仅不会用太监,对这些大臣们,怕也是会一扫而空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四周未跪的和记中人,军人们沿着东便门到崇文门,再到东安门,一路抵端门,午门,张瀚将在今天进入宫室之中,军队已经肃清了宫室,并且在内外城驻扎。
一路上全是和记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吏员,都有一股子曹化淳从来没见过的精气神。
甚至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袍,仅是从精气神和行为作派上也能叫人看的出来这些人是和记的人。
精神,利落,干脆,自信,好象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却出现一个高大的汉子,三十来岁,没有和记的人那种明显的特征,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气息,身边却是站满了商团军人,而且明显是听从这汉子的指挥。
曹化淳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嘴巴微微张了张。
“曹公公,你可是一直在拼了命的想要抓着我,砍我的脑袋啊。”高大汉子蹲下来,笑眯眯的道:“你我其实见过几次面,不过显然你是贵人多忘事。”
“王掌柜……”曹化淳低了低头,说道:“当时各为其主……”
“无事了。”王发祥拍拍手,说道:“其实你们不必来跪伏,自去寺庙安身,最近个把月我们会把你们看管起来,也会查抄你们的大半资产。一个月后,我们会陆续分流遣散所有宦官,留一些活命的资财给你们,这事就完了。”
“就这样完事了?”
“你们刚上台一年不到,”王发祥笑道:“能做多少恶事不成?再说你们一直在吃亏,我们可是没有什么损失,抄没家产,逐出宫廷,这就是惩罚了。”
王发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摆摊算卦的道士,这时那道士也是站着瞧热闹,见王发祥看过来,道士轻轻一点头。王发祥笑道:“看吧,这是范永斗范先生,我们张大人起家时就是斗跨了他,和记才开始真正的崛起。现在他也无事了,在十方从林里优游渡日,没有人为难他,曹公公你也放心,安心养好身子,安度晚年吧。”
曹化淳欲哭无泪,他才三十来岁,已经是“晚年”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等人,包括眼前的那些跪着的大学士,尚书,侍郎,给事中,御史们,他们也是过时的人物了,从此之后,不复有什么现实的意义了。
这时范永斗也是看过了张瀚进城时的情形,看着皇帝,太监,勋贵,大臣们跪伏在道旁迎接,川流不息的商团军人一路进来,接掌城防,城中却是一片平静,因为和记已经宣布开始放粮,粮价开始直线下跌,城中人心稳定,京营兵未做什么抵抗就投降,和记也完全没有屠城的必要和打算,城中人心相当安稳。
范永斗摇头苦笑,他此前在城郊一个小道观守着,一直在等候和记围城和进城,当几百上千门的火炮围在广渠门到东便门一带时,他也深受震撼,知道京师完了,几天之内京营兵就会投降,但他没有想到京师陷落的这么快,而且这么安稳,平静。
似乎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事发生,百姓们各安其业,人心安定,只有在城门这里发生的事情才可以充份的确定,大明完了,结结实实的完了,皇帝都跪在城门,这个驱走暴元,太祖皇帝以淮右布衣身份,提三尺剑平定的天下,已经拱手让人,从这一天开始,大明成了历史,而新的一页,即将揭开。
范永斗并不难过,他早就放下不甘和仇恨,相反在此之前他就略有一点自得和骄傲。
不管怎样,新朝之基是打跨了自己才奠定起来,将来青史之中,怕也是真的要留名了吧?
带着一点自嘲,一些怅然,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范永斗收起卦摊,京城这里无甚可看的了,他要再度南下,这次往南京,可能往台湾,或是吕宋。
和记的舰队已经打败了西班牙人,确定了在吕宋的统治,开放移民,这些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范永斗对经商是没有兴趣了,但他很喜欢游历四方,可能在新朝治下,张瀚会开辟一个又一个的新的领地,由得他范某人去观光,游历?
这算不算是被伤害了之后的补偿?
范永斗一念及此,忍不住长声而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这个中年道士挑着担子,潇洒南去。
……
张瀚在城门口接受了崇祯的跪拜,这个皇帝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的上吊自杀,张瀚许诺留朱明宗庙,择地迁移,并且给崇祯王爵,令其奉祀宗庙,可能十七岁的少年还没有那么累,也没有那么绝望,崇祯选择白衣出降,跪伏迎接新王朝的主人。
“站起来吧,你毕竟是前朝天子。”张瀚跳落下马,亲手将崇祯扶起来。
看着面色苍白的崇祯皇帝,张瀚徐徐道:“大明太祖逐走暴元,恢复燕云,于中国有大功。是以,封尔为凤阳王,从此你可以不再担负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和气运,过的轻松一些,写写字,写写诗,我知道你的字不错,你的诗也会写的不错。”
看着迷茫的崇祯,张瀚微微一笑,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策马向前,身后是无敌的商团军人组成的卫队,军队之中,尚有皇太极等满洲亲贵的首级,张瀚下令将这些首级传首至漠南漠北各部,传至西北各羌部,传至奴尔干各部,以为来者之戒!
九边就不必传了,将外夷的首级传给外夷看,这样才是传首示众的最佳做法。
现在他策马向着宫禁而去了,传奇的故事可以结束了,亦可以说是刚刚开始,这个新帝国将如张瀚设想的那样,庞大而充满新生的活力,扩张而具有文明,未来的可能性很多,张瀚希望,未来的结果,将会是他设想过的最好的那一种!
这章一万多字,任性一下,不分三章了。
下午敲完最后一个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头晕,很疲惫。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书了。
有不少话想说,一时又说不出来,有空写个后续感言吧。
只想说一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遗憾,这仍然是使我进步,领悟,还有最认真写的一本书。
希望下本会更好。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