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皇城里,宫殿群立,金碧辉煌,在这奉天大殿上,还从未有人如此大声说话,或者说殿下在站的官员中,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见过这样的场景了,一位翩翩少年,以白身指着朝上的尚书九卿骂,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人很认可他的话,觉得他说的还很对,而且还不是一位两位,虽然他骂的人中也有自己一份。难道自己犯贱了,怎么听别人骂自己感觉自己还要鼓掌支持呢。
“黄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爱国,保大明江山社稷而不悔,那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先生所举削藩之策,促使燕逆借口起兵南下,祸害我大明天下近三年,无数百姓举家逃亡,死在逃亡的路上。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先生所荐之人,北伐葬送我大明儿郎50余万,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的父母失去他们的儿子,无数的妻儿失去他们的丈夫,父亲,不知这些黄先生又作何解释?先生励志保家卫国,却又造成如此后果,这就是先生所谓的保家卫国吗?
陛下,诸位先生,天下之大,不知凡几千里也,苍天之高,不知其几万丈也,在站诸公,可曾脚量大明之国土,可曾徒步下乡见黎民,可曾知稻茶之耕植,可曾知桑蚕之喂养,安能凭借个人之臆想,决天下万民之命运,若中愈为前方之将士,必不敢奋勇杀敌,焉知身后有飞来之箭?若中愈为应天府民,必不愿身在尔等治下,看如此腐儒败送我大明天下,如此不实不智,恕中愈难以为尊。
陛下明鉴,历史之车轮滚滚向前,翻遍明前各朝史书,未曾见不实不智之臣流传百世,未曾见开拓不足,守成不出之君,长享国祚,未曾见安享富贵醉生梦死之武将,位列臣庙,配享香火,由此看黄先生看似老成之言,便是天大的笑话。
如今,我大明正统危在旦夕,燕逆南下,不知我大明将士能抵挡何时?北元残军,磨刀霍霍,虎视眈眈,谁能知晓他们何时会扑上来咬掉这大明皇朝身上的一块肉,西北有帖木儿大军,看上了大明这富庶之地,是否也要分一杯羹?
诸位先生,不知多久未曾闻大明之外之信息,多久未曾下乡听民声,却在此大放厥词,以心中之陋见,妄图实现平天下之大业,可悲可叹,我太祖高皇帝之天下,必将败在尔等无知匹夫之手!”
方中愈说完,低头向建文帝一拜,不在言语,任由他们反驳。
“你大胆,竟敢在此大言不惭,巧舌如簧,污蔑我大明柱国,朝廷重臣。”
“你放肆,朝廷自有法度,朝廷诸公也是按大明律例办事,怎在你口中便是一文不值,懒政坏政。”
“中愈并非顶撞各位先生,但中愈身为陛下之子民,故直抒胸臆,望各位先生原谅。”中愈听完他们的怒骂,却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的说道。
“或许你有你的道理,但是你做的这些事,有违祖制,太祖高皇帝钦定士农工商,你样样都不沾,意欲何为?”黄子澄黄大人接了一句,指出中愈最大的短板。
“祖制?谈到祖制,草民有一言,不吐不快,望陛下恕草民无罪。”
“准,但说无妨。”
“其一,我大明立国三十四年,太祖高皇帝马上得天下后,思虑不能马上治天下,便带领群臣或循唐宋礼,或改创新制,无不想大明天下延绵万世,大明百姓安居乐业,然蒙元统治中原已近百年,中原诸多大礼大制或遭破坏,或已不知。孰能保证循唐宋之制皆为旧时之制,是否有助于我大明天下长治久安,是否有助于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谁能保证?
其二,太祖高皇帝制定的祖制是保我大明天下的,如今太祖高皇帝传下的天下都要没了,还固守这祖制有何用处,尔等腐儒,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方中愈,伸手摆了摆衣袖,一幅我就看不起你,你奈我何的样子。
“陛下,方家小儿,对太祖高皇帝不敬,言辞颇为激进,恕臣难以苟同,望陛下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方先生,你的儿子,在这奉天大殿上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语,妄谈朝政,非议祖制,言语中冲撞我大明天子,无视我朝堂群臣,这些话难道是你教给他的,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茹大人,稍安勿躁,造反的大帽子也别扣得如此之快,吾儿之言,今日方听,细想也有道理,想必众位大人也有同感,小儿之言虽有离经叛道之嫌,却断无造反祸乱天下之意,我儿还小,不懂事,大人慎言,慎言。”
方孝孺一幅与我无关,兄台慎言的态度,心里却有些矛盾,上一次群臣如此激愤,还是李景隆兵败之后,众臣争论是否对其处置的时候,今日愈儿如此激进,顶撞群臣,不知是好是坏,况且还有数位大臣并没有参与讨论,不知是何态度。
天空很蓝,很蓝的那种,看得见少许的云彩,是这个时节少有的好天气,大明的老百姓们不知道在奉天大殿上有人为他们说了话,远在山东的四王爷朱棣也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他,正在努力从源头上掐灭他谋反成功的可能性,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意识到这个人对他的威胁,顶多一句黄口小儿,胡言乱语,狂妄自大,安能败孤?
中愈看着他们争论,也不掺合,之前自己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些话也就做了思考,自己模糊的记忆中,还是有不少大臣对削藩和削藩的策略上是有不同意见的,只是黄子澄坚持先剪除小的,把燕王放在最后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所以虽然他几乎骂了所有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骂的是知道策略是错的,却不指出来也不阻止的那帮人,还有就是不干实事,空拿俸禄的懒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