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轻士兵可死,他这个陆军中将又何惜此身?
陆军中将此时定然是脆弱的,如果战死在此地,或许,他不用再去面对陕西户县万千父老乡亲。他赵寿山从户县带走了万余儿郎,但,却不知,几人能还。
泪光闪烁中,陆军中将的目光停在枪声已寂的乏驴岭主峰南侧阵地荆浦关,在那里,他的102团,近乎全军覆没。
在雪花山遭遇重大损失的102团最后一个步兵营,主动请战,正是在那里,和日寇苦苦鏖战了整整一个下午便消耗殆尽。
营长黎子淦身负重伤,最后的两名连长战死一人重伤一人,第九连排长、红党党员刘惜棠带领全排与日军反复肉搏,无一人生还。整个步兵营,在仅剩十几人,一直坚持到援军上来并在旅部一再严令撤退修整才被迫后撤。
可是,一个步兵班,还用什么修整吗?
而他现在所踏之主峰阵地,乃是麾下第四十七旅在旅长耿景惠亲临一线阵地,在弹尽粮绝之际,以山间之石居高临下和日寇血拼才守住。
耿景惠旅,不是伤亡过半,而是伤亡大半。
第47旅麾下,102步兵团能战之兵,已不足一个步兵连,101步兵团在这里,又伤亡近半。
原本做为总预备队的补充团李维民部,武器装备和其余四个步兵团相比更差几分,甚至许多官兵手里连枪都没有。只有等着有枪的士兵战死,再拿着枪走上战场。
可是,就是这样的士兵,他们依旧在乏驴岭之北,坚守了两天,哪怕是团长李维民受了重伤,他们也死战不退。
他们不仅是不退,他们在代替重伤团长指挥的决死营营长的指挥下,打出了让日寇都浑身战栗的决死战术。
阵地上,永远都会有个步兵排,无论在日寇的炮火下剩下多少人,哪怕就是一人,也会在日军攻上阵地后,誓死相搏。
然后,就会打出信号弹,师部仅存的6门山炮就会向阵地进行炮火覆盖,无论敌我,在地动山摇中,全部灰飞烟灭。
一次,如此。二次,依然如此。三次,还是如此。
一个步兵连,除去不能行动伤员外,昂首走向阵地,然后,和中国的土地,融合在一起。
日本人,第一次,退缩了。
中国人一个人不怕死,他们不怕,杀了不怕死的人就好。十个人不怕死,他们也不怕,他们的枪炮足以灭杀这些威胁。
但,百个人,千个人,万个人,乃至万万人不怕呢?
日军没想那么大的数字。仅仅只是百余人,在明知道自己只是诱饵,将敌人引进阵地的诱饵,依旧慨然赴死,将数目远超他们的日军留在阵地上,一起化作青烟。
“中国人,都是疯子。”这是负责主攻补充团阵地日军步兵大队长电传给新任旅团长上月良夫少将的原话。
连续派出三个步兵小队近150人,却都和阵地上的中国人一起化作飞灰的日军步兵大队长首次违背军令,不愿再派一人进入看似已经不设防的中国阵地。
他们可以战死,但不能像这样被中国人用兑子的方式白白战死。
因为,他们不能像中国人一样,那样从容面对死亡。天照大神哪儿,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遥望着主峰阵地之侧,俯瞰着主峰阵地,立于阵地之上的陆军中将,潸然泪下之余,面对着800米外日军黑漆漆不见一点灯火的阵地,昂首而立。
“妖氛弥漫寇方张,百战何辞作国殇。
士卒冲锋杀敌处,娘子关外月如霜。”
这是在第十七师指挥部里呆了两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赵寿山中将,陪同着他一起登上主阵地的柳雪原写在自己第三篇战地日记开头的诗句。
“娘子关外月如霜”,看着脱下自己头盔,露出点点华发的中年陆军中将的背影,柳雪原知道,热泪长流的将军,或许是想说:娘子关外血如霜。
但,他怎能忍心说?
那血,是他麾下官兵的血,是数千将士的血啊!
战至今夜子时,第十七师战殁官兵,已过5000,超过一个步兵旅的总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