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钱思妍便知道,她信了。
是了,她必然会信。她有什么理由不信?
因为诚如她方才所言,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无可争议的事实。她所做的,不过是把这些事实都揭露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楚倾娆的眼前,仅此而已。
这世上,谎言终究有一日会被拆穿,而事实,却是自始至终都无坚不摧的。
故而她根本不怕楚倾娆事后去查实。相反,她查证得越多,反而能愈发证明自己口中的每一个字。
言及此,钱思妍便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她眼波微转,目光于楚倾娆的腰腹间淡淡一瞥,忽然毫无征兆地改了话题,道:“娆贵妃怀有身孕的事,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吧?”
若他知晓,虽然不会停下让楚倾娆假死的打算,但却也万万不会铤而走险,放任她和腹中的孩子于火海之中,做一枚最真实的诱饵。
楚倾娆闻言,只抬眼看了看她。一双素净的面容里依旧冷若霜冰,半点波澜也无。
她轻哼一声,道:“这位姑娘你说笑了。”
然而钱思妍却当真笑了起来。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色,不愧是娆贵妃!”她声音渐渐放缓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楚倾娆道,“倘若我半点医术也不会,怕是当真要被你骗过去了吧?”
楚倾娆心中便是一紧,知道事情是如何也瞒不过去了。
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然而虽然头脑已经比刚才清醒了许多,可肢体上的力道却竟是半点也不曾恢复。
如同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动弹不得。更别说要挣脱开那手腕上紧缚着的绳索了。
在心里无声叹息,只得作罢。
却听钱思妍笑盈盈地道:“娆贵妃大可放心,我也是女人,可以想见为人妻母是怎样心情,又怎会伤害你的孩子?”然而语声落下,她如花的笑面之中,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鸷。
楚倾娆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然而对方却隐匿了显然存在的下文,站起身来。
“我今日专为挑拨离间而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倾娆,笑容又再度妩媚而纯良起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那么……这便告辞了。”
话音落下,钱思妍却飞快地出手,扣住楚倾娆的下颚用力捏开,然后,将一颗药丸生生地塞入她的口中。随后手法熟练地一抬她的下颚,便让那药丸强行从喉头滑了进去。
然后她微微一笑,轻拂衣袖,径自离去。
楚倾娆靠坐在墙边的地面上,看着那扇小小的木门被不轻不重地掩上。房内骤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看她的心如同被扔进了石头的湖水一般,波澜四起。
胸腔里兀自残留着一阵阵不平稳的喘息。
可她却无暇顾忌,甚至无法去想,那女子话中蕴藏着的,显而易见的阴谋。一时间,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对方之前的那一长段话。
她觉得那时候,自己分明是应该反驳的。
可是……却根本无从反驳。
因为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切中了自己的疑虑。
她和沙鹰身份不凡,都是五官知觉都极为敏锐机警之人。对于肆意飘散在空气中的毒,不可能毫无知觉。
“这普会寺处在幽静的山林间,较之别处稍冷,故而这桂花的花期也要晚上些时日。”
一切只因祈晟那看似无心之言,对于那时节并不正常的桂花香气,她甚至根本不曾有过半点疑心。
至于云卿策……
楚倾娆无力地勾起嘴角,面上浮出淡若无痕的自嘲。
祈晟对他的猜疑和怀恨,旁人皆知。更何况,不久前发生的云卿策的彻底失明一事,种种证据都精准无误的指向了他。
而他说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信她,她便信了。
便如同信那普会寺中的桂花花期一般,深信不疑……
强行打断越发深入的思绪,楚倾娆忽然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
一定是自己有了身孕的缘故,失了原本的冷静和励志,竟然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不,现在不是心生怀疑的时候。沙鹰不在,这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她必须时刻保持机警和平静,去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闭合上眼眸,她强迫自己养精蓄锐。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被强迫吞下不知名的药丸之后,她除却依旧全无气力一般,身体里再无别的异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门外骤然一阵响动。却是有马仓皇地奔驰而来,又急急地停住。
楚倾娆听力几号,已能根据外面的响动,判断出来者是一个人。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翻身了下马,朝这边走来。
他似乎是受了伤,足下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泥土地里,发出沉闷的低响。
轰隆隆——
惊雷再起,风声也跟着大了些。桌几上的烛台便狠狠地跳了跳,连带着一室的影子,都狠狠地晃动起来。
楚倾娆徐徐地睁开眼,眼底积蓄起了腾腾的杀意。
哪怕她连手指尖也动弹不得,可这个时候,面对一个老弱病残,她或许还有一成能凭借气势将人吓跑的胜算。
无论如何,她要一试。
正此时,便听闻那人的足音越发近了,最后,在门外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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