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晟闻言并未说话。只依旧凝视着她,一双眸子如同飘着薄雾的暗夜,明晦不辨。
顿了顿,他却轻轻一笑,道:“不过,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楚倾娆:“……”呵呵。看,她就说吧……
谁料祈晟下一句却又来了个始料未及的过山车。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本王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你握在手中,又怎么会放你走?”
言语间,依旧是那沉着清淡,字句沉稳的腔调,教人无法从中窥伺出太多的情感来。
楚倾娆再如何也料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禁不住从地面上撑起了半个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一时间也根本辨认不出,他这到底算是出言恐吓威胁呢,还是故作暧昧的调情。
声音却已然先于头脑开始行动。
楚倾娆听见自己顺着对方的问题,格外顺理成章地问道:“你当真……是有病症在身?”
实则以她对现代医学的精通,在看到祈晟那样血流不止的清醒时,脑中便已然有了一定的猜想。
她知道有那么一种病,学名“血小板减少症”。
人的体内,用于止血和凝血的血小板数量若是太低,受了伤便无法轻易地凝固结痂。甚至严重者,还有可能出现器官无辜出血,甚至皮下渗血等多种症状。
祈晟的症状显然同这个相类似,须得靠服用特殊的药物,才能帮助他将伤口恢复。
只是……
楚倾娆之所以无法全然肯定,是因为她知道祈晟原本是武将出身,沙场征战多年,也算得上是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
而且,她在对方的身体上,也的确见过色泽浅淡的旧伤痕,想来便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这样的人,如果一点轻伤都受不得,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而听了她的问话,祈晟已然点点头,低声道:“最初的时候并非如此。直到一次伤得重了些,昏迷了数日,血流不止。再后来,便发现自己再受不得一点小伤了。好在那时战事已近尾声,须得我冲在阵前的情形,也已然不多了。”
他语气平静,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同自己并不想干的事情。但楚倾娆却可以想象得出,能让他“昏迷数日,血流不止”的,那伤势的严重程度,只怕是让他几乎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这种情况下,身体里的某些机能遭到破坏,血小板极速锐减……这种情况,也是有没有可能的。
晚风如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撩动着二人的发梢衣角。
楚倾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完全全地地坐了起来。她抱着腿,抬眼看向身前那人轮廓完美的侧颜,半晌后慢慢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诚如祈晟所言,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甚至是足以招致灭顶之灾的天大把柄。
这大胤朝野内外,于公于私,对那恶名昭著的摄政王恨之入骨,想要将他拉下高位之人比比皆是。倘若被他们知道这个看似强大到根本无从挑战的男子,只需那么轻轻地划伤一刀,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那这天下会乱成何种模样,不用想也知道。
祈晟闻言,转过头来同她对视了,他没有立刻回答,一双狭长眼眸却如盛满清水的幽井,在月华之下隐隐荡漾着涟漪。
那眸色,却又比夜色更为幽暗,教人无法窥破分毫。
楚倾娆只觉得自己在他目光的笼罩下,竟然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局促感,仿佛心里的任何秘密,都会被这双眼轻而易举地看得透彻。
她重重地假咳一声,却也并不避讳地凝视了她,用一种略带锋芒的挑衅语气,继续着自己方才的话,道:“王爷如此,难不成就为了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让我跟你回宫?”
“是。”祈晟缓缓接口道,“只不过,不是以贵妃的身份,而是作为……本王的女人。”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而楚倾娆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不对,应该是她正严重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产生了幻听。
打死她的都无法相信,祈晟会对什么人说出这种诡异的话来,尤其当那对象还是自己的时候……
正呆坐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之际,却见一抹浓重的影子,已忽然由上而下投射而来,将自己连同身后的草地,整个地笼罩在其中。
方才还坐在一旁的男子,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地单腿跪坐了下来。
他凝视着她,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下颚轻轻扣住,微微上抬。
于是二人的视线就这么再无阻碍地碰撞在了一起。
分明身处在黑夜之中,祈晟的双眸中却格异常明亮,其中隐有漩涡转起,波澜涌动。黝黑的瞳仁似是蕴着光影幢幢,带着一种足以将人吸纳入内的诱惑,让人无法抵御,无法抗拒。
楚倾娆本能地想说点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生生地魇住了心神一般,周身上下竟是动弹不得。只能任对方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将二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唇齿相接,紧密得再无半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