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策一袭莲青色暗纹青萝藤纹广绫长袍,轻裘缓带,风姿蕴藉。自打成了汝南王世子后,他仿若游鱼入水,通身上下也越发多了些浑然天成的清贵与温雅来。
他语声落下,人已然在一名年轻丫鬟的搀扶下,来到楚倾娆面前站定。一双如秋水般潋滟浮光,却终究缺了些神彩的眸子中,此刻虽盛了满满的笑意,但那笑意终归是太刻意了些,反而遮不住其下流动着的哀伤和黯然。
楚倾娆目光在他的面容里扫视过,却只假装什么也看不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其实我送你来的那日原就该走了的,如此阴错阳差,倒算是意外得了些时日,多逗留了大半个月。”
她原本是打算多说些话,缓和一下对方眼底那浓重得化不开的郁结,但等这番话说出口之后,又觉得怪怪的。
她说这干什么?搞得像自己很庆幸能多留半个月似的!
以手握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便见云卿策面容里浮起浅淡笑意,却同样假装没有顺着这番话想到什么。只若无其事地冲她一拱手道:“路上小心。”
楚倾娆愣了愣,最后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云卿策这种性子的人,她还当真有点拿他没辙……
于是二人之间便有了一刻明显的沉默。
无人说话,只有风声阵阵,于空气中流淌而过。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周围的种种嘈杂声响尽数隔绝开来,世间再大,也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而已。
直到云卿策忽然再度开口,却是低垂了眉眼,冲她道:“多谢。”
这是极为简单的两个字,甚至没有前因,没有后果。
但楚倾娆一听,心中却什么都明白了。
也是,云卿策虽然盲目,心却比任何人都明净如鉴。有什么事想要彻彻底底地瞒过他,未必容易。
只不过这原本也不是做贼般见不得人的事,发现了也就发现了吧,也无所谓。
故而楚倾娆只是一笑,语气轻松道:“看不过眼了,顺手助人为乐罢了。”说着转头瞅了一眼云卿策旁边那个面生的小丫鬟,问,“你叫什么?”
碧泉怯怯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慵懒随意,却光焰非凡的女子。
她听府中下人说过,镇南王从青楼里赎出来一个头牌妓子,终日带在身边,格外宠爱。也暗暗知道,自家公子对这姑娘,心仪已久。
而今日一见,她却发现这女子和自己想象的大为不同。虽也的确国色天香,堪称绝美,但气质却浑然不似从烟花巷陌中出来的。
那自通身上下透出的美艳,如刀如刺,凌厉逼人。便只是这么淡淡地一瞥眸光,看向自己,已然教她不敢对视。
她不禁再度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婢蒙公子赐名……碧泉。”
“碧泉,山间清碧澄澈的泉水,倒是个好名字。”楚倾娆清浅一笑,又温声道,“公子盲目,行事多有不便,你行事须得乖巧主动些,知道么?”
“奴婢明白。”碧泉不敢再看她,只是把头埋得很低。
楚倾娆眼见着这丫鬟是个偏为内向的性子,又是买进府中的,自然不敢骑到云卿策的头上,心中便已然放心了大半。
但饶是如此,她仍是继续笑道:“你若得了闲暇,记得时常去后院探望一个叫做布鼓的人,他同你们一样,也是下人,在你之前服侍世子,只因前日出了点事端伤了腿,这才换了人的。”
碧泉毕竟初来乍到,胆子又不大,对于后院里的林林总总,一时间也不可能全部弄得清楚。听了这话,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楚倾娆。
楚倾娆便稍稍压低了声音,冲她道:“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他这条腿……是为什么而断的。”
她面上里却带着浓浓的笑意,但不知为何,这番话却说得教人毛骨悚然。
碧泉禁不住身子一个颤抖,不知该如何应答。
而那厢云卿策已然含笑解围道:“她胆子小,待我却是十分尽心,楚姑娘便不要吓她了。”他话虽如此说,心中却腾起阵阵浓重的喜悦。
因为楚倾娆正是因为对他放不下心,才会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他向来沉静无波的心理,忽然有了一丝不甘。迟疑半晌,终究道:“姑娘此行,山重水阔,后会有期尚未可知。只是,无论姑娘身在何方,若有归来一日,还请记得,云卿策在此恭候。”
楚倾娆定定看他,半晌后勾唇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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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别已过,大队人马便将开拔。
楚倾娆坐在马车中,撩开帘子回头望去,便见高大雄浑的汝南王府外,许多个身影拱手而立,静静恭送,却在马车的远行中,变得越来越小。
也包括那莲青色的瘦削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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