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得了个谪仙一般的主子,已觉得是上天厚待,三生有幸。此时又见那公子虽如在云端,高不可攀,却也平易近人,温润清和,原本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便低低地“嗯”了一声,仍旧道:“不知公子要找的是哪一本书?”
云卿策闻言,便也不再旨意自己亲为,只稍稍退后一步,让出书架前的位置,道:“三本较为簇新的,封皮上全无字迹的。”
碧泉踮着脚摸索了一阵子,很快便带着喜悦惊呼道:“公子,找到了!”
她并不识字,幸而对方要找的恰是无字的封皮,否则当真要费一番功夫了。
将三本书恭恭敬敬地奉于云卿策面前,很快便换得对方一声轻缓柔润的“多谢”。她面色一红,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却也不敢再看对方。
而云卿策在接过那三本书册之后,思绪便骤然有了一刻的放空。仿佛世间万物在一时间都被隔绝了开来,唯有他触手可及的这书册,还有着色彩和温度。
阳光落在皮肤上的触觉,还恍然入昨。
那日,女子带着一丝抱怨的语气,道:“这小屋子是个藏书阁?也太不起眼了吧,若不是我迷了路,根本发现不了。”
她语气慵懒地探问:“这几本书卷,你总共写了多久?”
她漫不经心地笑道:“阿策可否将这些书借我看看?”
虽然他的回忆并无画面,只有声音,但那每一份细节,却早已清清楚楚地留在了脑海中,比画面更为深刻。
他目不能视,写了三册零散的文字,也不过是闲时聊以自娱,或者抒发些许心中感慨而已。故而写罢便也就此搁置在书柜中,鲜少重新拿出翻看。便是昨日楚倾娆托沙鹰将书还回之时,他也并未太过在意。
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之所以会说那样的话,便是早已看到上面空无一物的纸页了吧?
以云卿策的心思敏捷聪颖,将近来之事稍稍一联想,便能明白其中因果。
难怪那沙鹰处处有意无意地刁难布鼓,也难怪那布鼓原本瞒得滴水不漏的事情,会忽然被人捅出,自己本人也横遭不测。
是她。她虽然没有任何一点表露,但他知道……都是她。
想到此,云卿策绝美却浑浊的眼眸里,隐隐有暗光浮动。缓缓地,他摸索到手中书册的边缘,将最上面一本一点一点打开。
伸手去朝内页摸索而去,不知为何,指尖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然后他便果然触碰到了,那因为沾了墨迹,而稍稍起了褶皱的纸页。
这三本书册,已然重新有了字迹。
他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找回了那被布鼓拆散售卖的书稿,他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知道,她于无声中为自己做了这些,便够了。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耳畔响起碧泉小心翼翼的声音。
云卿策如梦初醒,转头看向他,安抚般笑了笑,眼底明显地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碧泉,”将手中的书页徐徐合上,他慢慢地问,“你说……倘若一个人为你做了许多事,却一个字也不告知于你,会是为何?”
没想到自家公子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碧泉一惊,想了想,却也如实答道:“那人大抵是怕公子知道了,心中会别所负担?”
“负担……”云卿策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是我有负担,还是……她有负担?”
碧泉微惊,忙道:“奴婢只是胡乱猜测,若是有失言之处,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云卿策又很快恢复了柔和的笑容,“看”着她道:“没事,在我这里,想到什么都可以直说,我不会因此责罚。”
他的笑容极大地安抚了碧泉,联想到对方方才自语时黯然的神情,碧泉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内情,却隐约能感觉得到对方在为什么而黯然。
鼓起勇气,她道:“可奴婢觉得,不论如何,那个人毕竟也为公子做了这些事。若是心中全无公子,又何至于如此?”
“若是心中全无……”云卿策低声道,“这么说,我在她的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自然!”碧泉忙道。
而云卿策却已然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于窗畔立定,微微仰头,将自己的面容朝向天际。
“那便好……”他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低低道,“那便……足够了。”
正恍然之际,却听出地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那步子并非是出自女子,相反,沉稳而雄阔,必定是出自一个武艺极高的男子。
想到此,他收回抬起的下颚,转向远方。隔着窗棂,用一双盲目精准无误地“望”向了来人的方向。
“未料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拱手,冲那方向恭敬一礼。
及至开了口,他神情里再无方才那等隐隐失态的模样,已然沉静如水,波澜不兴,仿佛世间的一切息怒都不足以扰乱心中的如镜平湖。
碧泉一听,也知道来者是府上的贵客——镇南王祈晟,便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推门迎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谁料话音刚落,人却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因为就在她说话的同时,那个立于风影翠竹之间的玄衣男子,已经一扬手中利剑,忽地腾身而起。
而那剑尖寒光四射,削铁如泥,瞬息之间已然直奔自家公子的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