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娆稍稍平复了气息,站起身来,一双眼眸锐利如刀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十香软筋丸。”祈晟撩起衣袍坐下。
这无疑是一种无需医学知识,听名字就能知道功效的药丸。楚倾娆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
她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寻常那种慵懒淡漠的样子,抬腿无所顾忌地在祈晟的桌角坐了,嘲讽一笑,道:“王爷这么想让我回宫就直说啊,那里有吃有喝有玩,我未必不会答应回去。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实在不符合王爷英明神武的英雄形象啊。”
祈晟面不改色,居然显得很坦然。
“娆贵妃应该明白。”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到手的猎物,本王不会轻易地放过。无论对方是谁,都一样。”
楚倾娆看着面前男子那宛如刀刻般深邃的侧脸轮廓,神情淡定安然,却兀自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冷冽来。
她忽然就明白了何为“凉薄”。
方才还搂着一个女子缠绵拥吻,仿佛情深意浓,下一刻就能若无其事一般将对方纳入自己的算计。
果然是薄凉之极,仿佛根本没有心。
轻笑一声,好在自己没把他当回事,不过是互相利用和牵制而已。若换了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岂不是要被他怄得少活几十年?
下意识地将藏于袖中的手握了握,果然力道已经大不如前,稍稍用力,指尖便有些颤抖。
看来这药还是一记猛药。
放开了指尖,她忽然伸了伸懒腰,淡淡道:“乏了,回去睡觉了。王爷日理万机,若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来吵我了。毕竟这前有初一后有药丸的,我也跑不了。”
话音落下,女子纤长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内。
许久之后,祈晟才收回投向门外的目光,默默地转向了自己的桌案前。他抬起手,将方才被自己放到桌角的那封折子重新拿回摊开。
折子中所奏报的,是有关先帝祭祀事宜。
先帝祈旸的祭日,就在三个月之后。对于这祭祀之礼是从繁还是从简,朝中大臣们起了不小的争议。
有的说,先帝戎马一生开创了大胤基业,礼数方面若是薄待了,如何对得起先帝足以绵延万世的功绩?
也有的说,先帝生性简洁,不喜铺张,过去征战沙场时,也是在军中同将士们同吃同住,死后也是要求薄葬。这祭祀之礼若是太过铺张,不仅劳民伤财,还恐怕有违先帝之愿。
对于群臣的争论,祈晟并不在意。自打祁旸病故,这每一年的祭日里,他都是用最高的礼仪,最大的排场,最贵重的器物去祭祀他。
今年,同样会是如此。
只因是他,便合该拥有最好的,一丝一毫也不得马虎。在他看来,这便是这世上最为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与此相比,更牵动他的,是折子中的一句话:距离先帝祭日,不过月余。
不过三个月而已……转眼间,便又是一年了。光阴如梭,一年竟过得这样快。
他亲手交付给自己的江山,平稳如故,安定如故,可他却始终不觉得安心。
只要那个不定因素尚还存在,他便不可能安心。
“大哥,我会替你……好好守着这祈家的天下。”他凝视着折子上的字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喑哑道。
为此,他将不择手段,不问代价。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尸横遍野,也在所不惜。
*****
大抵是因为那十香软筋丸的作用,楚倾娆自午后一觉睡到了大晚上,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软软散散的,面条一般,便也懒得动弹,只是半倚着身子靠在床头。
但一想到居然被祈晟那厮暗算了……还是觉得很不爽啊啊啊!
愤然间想锤床,握拳的手分明用力砸了下去,最后却只是轻飘飘地落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楚倾娆更不爽了。
她忽然扬声道:“初一!”
话音落下的同时,初一的身影就已经破门而入,进了屋子。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他笑得跟朵花似地道。
楚倾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该叫什么来着?”
初一顿时软了半截,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没想到对方居然又记起了这茬,便只能弱弱道:“祖、祖宗!”
没办法,谁叫这祖宗的情况好坏已经完全关系到自己的死活了呢……
楚倾娆闻言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微扬了扬眉,表示勉强满意之后,她又歪了歪脑袋,陷入了沉吟。
初一背上冒出冷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