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大声道:“请大人下令!”
“……给我拿条干净的裤子。”
“啊?”郭英愕然。
萧凡坐在车里重重跺脚,悲愤道:“……张玉那个王八蛋,追了我两天两夜,一万人拿着刀枪追在我屁股后面跑,害我连尿都不敢撒……他们简直不是人!是禽兽!”
郭英:“…………”
大名府的知府衙门已成了临时的钦差行辕。
终于离开北平,到达了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已安然睡下。
夜色深沉,萧凡走出厢房,转身拉上房门,沉沉叹了口气。
在张三丰的全力救治下,张红桥终于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内伤需要调养,张红桥这几日时昏时醒,昏迷中总是说一些无意识的胡话,说得最多的还是她姨母的安危。
不忍毒害萧凡,她的姨母便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两难的选择,委实苦了张红桥这个弱女子。
萧凡心中对她更多了几分爱怜,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竟然默默背负着连男人都无法背负的重压,忍着心中的煎熬和折磨每日强颜欢笑,甚至还要忍受心爱的男人的无尽猜疑和疏远,萧凡无法想象这么多的苦楚,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她的苦难也熬到头了。
有些事情本该由男人去承担的,既然接受了她,那就应该把她的苦难接过来,担在自己肩上,让她从此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想到张红桥现在所受的折磨,萧凡眼里又浮上森然的杀机。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的女人亦当如此,有些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萧凡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朝太虚的厢房走去。
时已深夜,太虚睡得正熟,房门虚掩着,萧凡轻轻一推就开。
这几日的奔波,再加上太虚前些日子连吃两回毒药,令他元气大伤,武功绝高的他居然没察觉萧凡进门,呼噜声仍旧打得震天响。
萧凡也不说话,搬了把椅子坐在太虚床前,然后默默盯着太虚那非常难看的睡相,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高手毕竟是高手,哪怕吃过毒药也不可能突然变成一只猪。
被人这样盯着,太虚立马便醒了,小眼睛警觉的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夜里闪闪发亮的眼睛。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自己独睡的厢房中,忽然多出一个人用绿幽幽的眼光看着他,如此惊悚恐怖的场景,饶是太虚武功高绝,也被吓得魂飞魄散,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太虚身手确实高绝,眨眼间他便从床榻上直直的跳了起来,然后以一种非常难看的姿势整个人像蜘蛛侠似的贴在了墙上,远远看去跟年画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色鬼安敢偷窥贫道睡觉,贫道法力高强,不怕我收了你吗?”太虚贴在墙上色厉内荏的哇哇大叫。
“师父好厉害!”萧凡两眼冒星星使劲鼓掌,模样就跟小孩看耍猴似的,纯真的目光透着兴奋。
听出萧凡的声音,太虚整个人终于放松,两手劲力一泄,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跑到我房里吓我!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是吧?”缓过气的太虚暴跳如雷。
“师父,你刚才贴在墙上那一招,叫什么名堂?”萧凡充耳不闻太虚的咆哮,兴致勃勃的问道。
“壁虎游墙功……”
“你居然能从床上直接跳到墙上,怎么办到的?”半夜的萧凡很有求知欲。
太虚怒道:“狗急了还跳墙呢,狗能跳我为什么不能?”
“有道理……”
“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干嘛?”
“欣赏师父的睡姿……”
“啊?”太虚捂住了胸,满脸惊恐。
“……顺便求师父帮个小忙。”
太虚怒道:“有病吧你?大半夜的要我帮什么忙?”
“回北平燕王府,救一个人,再杀一个人。”
太虚浑身一哆嗦,眼泪顿时下来了:“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为师我刚吃了毒药还没漱口呢,你忍心看我一个风烛残年又受了重伤的老人家再入那凶险的虎狼之地吗?”
“师父又谦虚了,爬墙爬得这么利落,哪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呀……”
嘭!
太虚干脆往床上一倒,一副命不久矣的语气哀哀呻吟:“我好虚弱,好虚弱……”
“师父,帮帮徒弟吧。”
“你去找你师伯,他很闲,武功也比我高,更重要的是,他比我更不怕死,他曾无数次跟我说什么活得太无趣,正所谓寿星公吃砒霜,他活腻味了,有什么送死的事儿只管找他……”
萧凡小心翼翼道:“……可是,寿星公吃砒霜的人是你呀,你忘了?”
“啊?”
萧凡伸出两根手指:“连吃两次,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我觉得你比较不怕死……”
“……滚!给道爷滚!滚远点儿!”太虚咬牙切齿。
师父不肯帮忙,只好找师伯了。
师伯明显比师父和气了许多。
“救一个人,再杀一个人,救人倒是好说,但贫道从不杀生,无量寿佛……”张三丰非常淡定的道。
萧凡急道:“师伯,要杀的那个人是和尚耶……”
“那又如何?”
“自古僧道不两立呀!和尚天生就该被咱们道士杀的……”萧凡试图从宗教方面入手。
“胡说!和尚也是生灵,怎么能乱杀?贫道是修道之人,不是刺客。”
“师伯,这和尚不是好人!他是个花和尚,专门勾引良家妇女红杏出墙!”
谁知张三丰竟露出艳羡的神色,低声喟叹道:“……同道中人呐!吾道不孤也。”
萧凡一窒,他突然想起这位师伯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拿生活作风这事儿作文章恐怕失算了。
“更过分的是,他骂咱们道教,说咱们道士是一群只知装神弄鬼,不知修行的神棍……”
张三丰脸色终于微微有些变了,看来这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宣一声道号:“无量寿佛,口中不积德,三清道君会惩罚他的,贫道不生气。”
“他还说咱们道士是出家人的败类……”萧凡冷冷道。
“贫道……不生气!”
“他还说您被先帝御封的‘通微显化真人’的封号是浪得虚名,是靠溜须拍马得来的。”
“贫道……不生气!”张三丰飘逸的面孔有些抽搐。
“他还骂咱们道士都是杂毛……”
“贫道……他娘的不生气!”
“他骂你是牛鼻子……”
张三丰大吃一惊,对这个新取的而且明显不是什么褒义词的外号感到疑惑。
“何谓牛鼻子?”
萧凡急忙搬过屋子里一面铜镜搁在张三丰面前,将他头上用树枝丫固定住的道髻捏在手里,轻轻往上一提,活像一头鼻子穿了树枝被人牵着走的老牛。
看着张三丰明悟之后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萧凡小心翼翼道:“像这样……就是牛鼻子。”
张三丰气得浑身直哆嗦,紧紧抿着嘴,半晌不说一句话。
萧凡重重一跺脚,使出了杀手锏:“……那和尚说要睡遍天下所有的女道士!师伯,连这你也不生气,你简直就不是男人了!”
张三丰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长身而起,仰天大笑几声,接着他咬牙切齿道:“死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那和尚叫什么名字?”
萧凡一哈腰,谄媚的笑道:“道衍,那个死秃驴名叫道衍……”
“道衍秃驴,受死吧!师太是贫道的!”
“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