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什么也没有说
陈演寿私下认为,旭子当初之所以不顾得罪六郡豪门,得罪洛阳留守的权贵,在河北与河南两地推行均田令,恐怕与他自己的出身密切相关作为一个不曾忘本的寒门子弟,李旭总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把流离失所的百姓当作自己或者自己的父辈这才导致他的很多举措看起来既疯狂大胆,又倔强得匪夷所思
如果李建成可以代表李家作出在目前李家控制各地和将来全天下推行均田、科举和尚武三策,那样,受到李家恩惠的就不止是旭子一个人他自己,他背后所站立的那些寒门子弟、贫困书生、底层将士,以及他的父辈、亲朋,还有全天下与他际遇相同的人,都将是新政的受益者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李旭即便不看好建成的前途,也会毫无保留地辅佐他
这才是真正的“贾生之用”,高官显爵都不是必要,旭子本身就已经拥有的足够的官职和爵位,不需要人锦上添花他所坚持的那些治政理念,他所为之付出了无数代价,并且不屈不挠坚持着的东西,才是其内心深处最珍视的!如果世子建成肯替他完成这个心愿,旭子这辈子也不会辜负建成相反,如果建成拿不出这种魄力来,陈演寿认为,即便李旭将来李旭归顺于河东李家,也不会甘心被一个声望、能力都不如自己的人驱使
“陈叔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李建成终于察觉到心腹幕僚脸色不太正常,打了个哈欠,笑着追问
“仗可能一两年之内便会打完!”陈演寿已经冷透了的心又冒出了几点小火星来,将出口的话再度烤热,“有了这次北上抗击突厥之功,世子的声望必如日中天但由乱入治却是个非常耗费时日的事情政务本来就是世子所长,世子欲想令唐王始终眷顾如前,手握十万雄兵,未必及得上让世人心里念一个‘好’字!”
“陈叔说得对,但具体该干些什么,还需要从长计议!一时真的很难作出决断!”先是一愣,紧跟着眉头拧做一团再度沉吟了良久之后,李建成终于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况且父亲那边对戡乱安民的事情自有安排,不可能让我由着性子施为!”
“世子想得也有道理陈某有些心急了!”看到李建成如此,陈演寿咧了咧满是白须的嘴巴,低声致歉
“我知道陈叔一切都是为我打算”李建成也笑了笑,顺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干涩的眼睛“今后有什么话,还望陈叔像今天这样知无不言!”
陈演寿笑着躬身,“陈某记下了,世子早点安歇,时候不早了!”看到对方没有继续深谈下去的表示,他主动捏掉了心里最后几颗火星儿,拱手告别
李建成微笑着将对方送出二门,执晚辈之礼告别,然后又微笑着返回自己的书案边,抽出一叠洁白轻软的绢纸,提笔在上面勾勾画画陈演寿今天想表达的意思他其实完全听明白了他也清楚那样做,有可能永远将旭子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但他却不敢那样做,不是不愿,而是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大周和大隋两朝最后其实都毁在了世家之手父亲李渊私下里不止一次得出类似的结论而李旭之所以屡屡被无怨无仇的刁难,陷害,也主要是由于他的出身问题他是条山涧里蹦出来的黑蛟,一群养在池子的锦鲤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在其长大之前将其消灭掉而李旭在六郡推行的那些新政,无异于想毁掉整个养锦鲤的池子,将它与山涧、大河混为一体
天下群雄中,不止窦建德一个人从李旭所推行的政令中吸取养分目前李家治下的义宁朝,也借鉴了相当大一部分均田和垦荒政策但将均田、科举和尚武三策原封不动的吃下去却根本不可能非但他李建成不敢答应旭子,换了父亲李渊亲自来恐怕也不敢贸然作出这个逆天的决定
不像博陵军这边,李旭麾下的将领、心腹大部分来自普通人家目前帮助河东李家争夺天下的,却包括裴寂、刘文静、柴绍、长孙顺德等豪门子弟这些人每个人背后的都站着一个硕大的家族,根深叶茂父亲李渊攻克龙泉后,坚持无论出身高低贵贱有功同赏时,已经被刘文静等**肆指摘如果自己敢向前再走一步的话,李建成相信,不用弟弟世民伸手去拉拢,父亲身边的裴、刘等人便立刻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从唐王继承人的位置上拽下来
为得到一个李旭而失去父亲身边所有肱骨重臣的支持,值得么?李建成手中的笔涂涂抹抹,将写好的字迹又涂成一团黑这是个非黑即白的赌局,到底压哪边,他不敢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