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掰腕子决定刺史了。
泷州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地方豪族陈行范渐有尾大不掉之势,而周兴主持的中枢还在不断加快此地改土归流的速度,双方矛盾甚深。
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各方利益调和使然。
站在崔耕的立场上,当然得对陈行范进行打压了。
崔耕冷哼一声,道:“本王早就听说,陈行范在泷州嚣张跋扈、威福自用,视中枢如无物。,原来我还不信呢,今日我见了他的儿子,窥一斑而知全豹,泷州果然问题很大。你们回去告诉陈行范,以后有碍谨言慎行、约束子弟,莫活得不耐烦了,非要试试本王的决心。”
“是,是。”
那几个伴当不敢犟嘴,领命而去。
……
……
十日后,泷州刺史府,客厅内。
啪!
陈行范横眉立目,一双兽眼仿佛择人欲噬,他猛地一拍几案,道:“什么?你们说什么?果儿死了?”
那青衣伴当匍匐在地,颤声道:“不敢欺瞒刺史,果儿公子他确实是死了。”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青衣伴当哆里哆嗦地道:“他,他是被越王崔耕的儿子崔琪,当街打死的。棺木就在外面,您快去看看吧!”
陈行范颓然坐回了座位,眼圈儿有些泛红,道:“不……不必看了。人死不能复,老夫看了能如何?”
“刺史,不能这么算了!您得给公子报仇啊!”
“哼,报仇?”陈行范面露讥讽的笑意,道:“我知道你小子说这话的意思,我若说崔耕势大,不敢报仇,又如何置尔等的保护不力之罪?”
那青衣伴当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道;“刺史明鉴,小的绝没那个意思啊!”
陈行范没理他,又继续道:“如果老夫说要为果儿报仇呢?你恐怕又要劝老夫大局为重。是也不是?”
“不……不敢……”
“不,你敢!”
陈行范起身,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走着,一边缓缓说出一段话来。
“其实你们那些小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平时不愿意挑破罢了。比如果儿之死吧。果儿到底被你们带成什么德行,我岂能不知道?这次要是分对错,十有八九,果儿是罪有应得。”
“还有,崔耕如今的实力,堪称天下第一。老夫若是举事,十有八九,会身死族灭。”
“再讲讲大道理,改土归流,是不是对中枢有利?是不是对普通百姓有利?我是不是该支持?”
……
总而言之,陈行范侃侃而谈,那青衣伴当从没比现在更加觉得,自己家的此刺史,竟然如此睿智。
然而,忽然间,陈行范话风一转,道:“但是,那又如何?泷州这基业是姓陈的,是我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凭什么他崔耕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得拱手让人,去做一个面团团的富家翁?就因为天下他崔耕的刀子最快?哼哼,他的刀再快!老夫也能让他崩掉几颗牙!”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果儿再有不是,那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什么?他有罪,就要杀了?问过老夫了吗?问过我手里的到了吗?”
那青衣伴当直感觉自家此事的情绪很不稳定,小心翼翼地道:“刺史……您没事儿吧?”
“放心,老夫好的很,前所未有的好!来人!”
“在!”
几名甲士昂然而入。
陈行范道“传我的命令,随同果儿出游的几个人,不能保护幼主,罪该万死。除了小四儿以外,尽皆斩首!”
所谓小四儿,就是那名青衣人。
他赶紧跪倒在地,道:“谢刺史开恩!谢刺史开恩啊!”
“别急,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然后,陈行范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信,道:“你去南诏一趟,交给南诏王阁罗凤。”
“是。”
……
……
半个月后。
阁罗凤接到这封信,连续看了五遍,喃喃道:“疯子!真是疯子啊!这……这是何苦来哉呢?”
那青衣伴当小心翼翼地道:“国主您写封回信,小的好带回去。”
“带回去?不必了。”阁罗凤摇头道:“这封信就根本不必往回带回信。你仔细想想,你家刺史,让你带回信了吗?”
“诶,好像没有。那您给我写个回执吧,我总得给我家刺史有个信物不是?”
“嘿嘿,信物?看来你是死到临头还不知啊。陈行范在这封信上写的明明白白,让我看完这封信后,就杀掉信使。”
“杀?杀我?”那青衣使者目瞪口呆。
阁罗凤道:“不错,就是杀你。这是个疯子,他说,你就那么死在他的手里,太便宜你了。先让你担心几天,在让你高兴几天,最后在你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时候,一刀杀了你!”
“不,,我不想死!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啊!”
阁罗凤眉毛一挑,摇头道:“不不不,这点子面子,我总是得给陈行范的。来人,!”
“在!”
“把他拖出去,砍了脑袋!”
“是。”
功夫不大,一声凄厉的惨嚎声响起,看来那青衣伴当是当真毙命了。
然后,阁罗凤又翻来覆去地,把这封信看了几遍。
他喃喃道:“活着……不好吗?我到底不姚和陈行范这个疯子,一起发疯呢?真是难以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