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强记,早些年着实读了不少书,要不然他也不敢去科举,要不是沈家身份是大明的忌讳,凭着他一身的才学,未必就不能在科举道路上一展身手,只可惜因为祖上的关系,一身的本事没了施展的机会,这始终是沈衡心头无法抹除的伤痛。
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中,他研究最深的一是陶朱公的商训,囤积货物,垄断居奇,把握时机,聚散适宜。用他的话儿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发家致富的本事,不能在他的手中断了,得传承下去,虽说这些年沈家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但这做买卖的手段却日益见长,他平日里逗弄孙儿之时,没少将这些生意经传了下去,如今的沈府就是四岁的孩童也会来几句陶朱公商训,并加以体会,算起来研究得颇有成就,第二便是书法上的研究了,眼下的他虽还称不上书法大家,但其精于书法,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假以时日,登堂入室也未尝不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雪白的纸张上便留下了一行瘦金大字,一眼望去,字之体势,一笔所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字迹气脉贯通,隔行不断,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正在一旁的孙儿沈迈平日里也喜好书法,这会儿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诵了起来:“人之财运,有三,一,青年以谋,二,中年合谋,三, 壮年才谋。”这话儿他听爷爷时时说起,说是人生的财富机遇有三个阶段,一是年轻的时候通过想法获得财富,二是中年的时候积累人脉和人合伙积累财富,三是壮年时靠经验和技术获得财富。他就是这么做的,事实上沈家能恢复祖上的荣耀,靠的正是这三步的积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
沈迈叹了声道:“辨物者,不详不做,不明不做,不识不做。爷爷对如何把握人生的财运可算是精到家了!”
沈迈从小聪颖,与商业上颇有些看法,早年尝游京师从程云南学书,凡篆、隶、八分,真、行、章草,皆能书,但终究年纪轻了些,拘于绳墨,殊乏风韵,因此在书法一道上少了些火候,倘若再放开些,或者人生的历练再深一些,书法一途上,倒也有些成就。
沈衡搁下笔,将书案上的一番话儿审视了一番,略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奇者,谋也。以正和,以计胜。动而观,静而扰,观全局,制奇胜。用巧制胜的人,才可掌握大局,商莫不是如此!这字儿让前院给裱起来,沈家子孙都要用心体会,好学些本事?“
沈迈忙着把字收起来,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用一块上等的砚台给压着,等一会儿好出去让人裱起来,挂在沈家大院,人人都能看得到的地方,他懂书法,略懂商道,无论是从书法上,还是商道的体悟上,这幅字儿都拿得出手,所以他不担心丢了面子。
毕竟是年纪大了,草书虽不如楷书那么笔透三分,但也讲究个如流水速,拔茅连茹,上下牵连,或借上字之下而为下字之上,奇形虽合,数意兼包,若县猿饮涧之象,钩锁连环之状,神化自若,变tai不露,耗费不仅是笔力上,而是心神上,与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劳累的事情,沈衡勉强写完放下了笔,便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上,重新端上了茶杯开始喝茶。
沈迈跟着沈衡最久,知道没当这个时候,就是爷爷开始询问生意的时候,自从沈家返回苏州后,商业上的经营基本上都交给了他去掌舵了,但苏州各大店铺,商铺一举一动,沈衡都需要掌握的,每日饭后或这是沈衡字儿写完,端上茶杯的时候,也就是他该说话的时候。
稍作酝酿,沈迈便将这两日苏州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大概,得知新成立的苏商会也开始想着他靠拢,不仅如此,每日的卷也在印刷,而所需要的粮食通过他们沈家来调度,虽说碍于都是苏帮的人,但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他们卖粮的价格其实并不低,之所以敢这么做,他早已看出这帮商铺的掌柜已别无出路,购买他的粮食,价格要比市面上低一两银子,一日一两,十日就是十两,苏州城的粮食价格只要他肯操作,就会一直涨下去,他们沈家乘机发财,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岂能放过,再说了,加入苏帮的商家大多数都是卷发行太多的人,这些卷如今基本上都在沈家的手中,他花了大把的价钱买过来,这本身就是帮了他们一把,冲着这一点,沈家的粮食,他们必须得买,别说如今四两一石,就是五两,他们也得吃下去,所以这几日沈家的银子说是日进斗金,并不是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