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们若多穿了一件,那么意味着有一个孩子没得穿,在这样的天,若没了衣物,最容易的生病,在这样的天,一旦倒下,那就意味着离阎王爷又近了一步,所以他们仗着自己身子骨还算结实,仗着年轻还能饿上几顿,能省下一口便多剩一口,能不穿一件,便留下一件,为了是活下去,这三个字儿在旁人看来是那么容易,可与他们来说,与这样的天儿,是那么的艰难,是那么的卑微,可他们还得活着。
目光在眼前的这一幕反复辗转,再回想先前的天堂般的画卷,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民宅、会馆、公所、行帮、商会又与之相依为邻,水墨一般的房舍,宛如一幅长卷画。偶然一枝柳树斜斜地倚到河面上,颇有拂波之意。河道窄处两岸似乎援手可握,宽处可容一船周转裕如,也不过隔水可呼。与眼前的这一切竟是天渊之别,这一幕任谁看了都难以忘怀。
杨峥只觉得鼻子越来越酸,眼眶似有些湿润,心头沉重的感觉也一点点的加重,如果说先前他所看到的苏州是画卷,富庶繁华,那么眼前的就是一卷残卷,贫穷,破败,但比起先前这里显得更加真实。
他真切的感受雪灾带来的真实,他虽不想承认,但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承认,灾难面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毫不夸张,即便是人人向往的苏州,天堂之地也不例外。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一面?”高航轻轻叹了声。
“坏人,他们太惨了,我们帮帮他们吧?”沈艳秋略带哭声道。
“我们还有多少银子?”杨峥点了点头问。
“好几百两吧?“沈艳秋的道。
“都给了吧?“已经双眼湿润的杨大人轻声道。
“恩!”沈艳秋恩了声,正要掏银子。
“慢!”高航忽的喊道。
“你这是为何?”沈艳秋道。
高航道:“我知道你们心软,可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
沈艳秋道:“少说也有几万人吧?”
高航道:“依我看少说有五万人?”
“五万人这么多?”沈艳秋吃了一惊,再看手中的那点银子,登时变得少了可怜。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这会儿天色还不算太晚,所以还会有更多的难民,你的这点银子就算给了他们也无济于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身为巡抚,你的任务不是给他们吃上一顿饱饭的银子,而是给他们重新找回家园,重新找回生活的信任,让他们尽快从雪在之中走出来,这才是你要做的?”高航淡淡的道,语气不急不缓。
杨峥看着那一张张丧失生活勇气的脸,许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站在河塘边,看着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幻想着鱼儿到手后的场景,还不如回去下工夫结出一张渔网以捕鱼,让愿望实现。表示与其空空羡慕,徒有愿望,不如动手去干来得实在,你看看他们都被灾难压得快活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很显然需要的鱼,因为他们要活下去?”
高航看了看,忽的一笑道:“或许你说的对?银子还是给了吧,这个算我的一点心意?”
杨峥看了一眼那足足有二十两的银锭,打趣的道:“我还以为你们锦衣卫个个都是冷酷无情呢,想不到也有古道热肠的,难得,难得啊?“
高航心头那个怒,无需多提,却说沈艳秋将勉强凑起来的一百多两银子丢了出去,自是引起了一片呼喊,随之而来是欢喜声,这些银子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但勉强吃上两顿米粥还是可以了,如今他已到了苏州,按照速度朝廷各地的粮食也差不多在路上,只要勉强度过这几日,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众人原路返回,这一番折腾都有了疲倦之意,进了驿站,不等驿卒招呼,杨峥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脚,便倚在热乎乎的炕头上闭目养神,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艳秋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道:“走了一天了,洗个脚吧?”说着走了过去,弯下腰手脚利索的为他除了鞋袜,看得出平日没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