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与言官的争斗,却不能左右旁人的眼神,起先还有些不自然,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让人看清楚了自己年轻是了轻了些,可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这不正是这次敲山震虎的目的,目的既已达到,那在意他人的目光做什么。
少了这些顾忌,说起话儿也随意了些,而这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官僚,一旦放下了庙堂上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面孔,就变得随意洒脱多了,什么荤话儿,酸话儿层出不穷了。
当然了,说这些话儿用的还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尤其是三杨原本儒术,通达事几,协力相资,靖gong匪懈。史称房、杜持众美效之君,辅赞弥缝而藏诸用。又称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三杨其庶几乎,“三人”备受皇帝宠信,位极人臣,他们发为诗文,饱含富贵福泽之气。粉饰太平、歌功颂德,“应制”和应酬之作,充斥于他们的诗文集中。“台阁体”貌似雍容典雅,平正醇实,实则脱离社会生活,既缺乏深湛切著的内容,又少有纵横驰骤的气度,徒有其工丽的形式而已。这种文风由于统治者的倡导,一般利禄之士得官之后竞相摹仿,以致沿为流派,文坛风气遂趋于庸肤,而且千篇一律。这当然是后话,但眼下这股风气却成了主流,今日众人宴会的目的便是为诗词所累,所以调笑了一番,开始回归今日的主题。
杨士奇为今日的宴会主人,当仁不让的第一人,略一思索,便朗声道:“岸蓼疏红水荇青,茨菰花白小如萍。双鬟短袖惭人见,背立船头自采菱。”话音刚落,众人便叫好,这首小诗读来宛如一卷湖上风俗画。水上驶来采菱船,船上的采菱女头上梳着两个环形的发髻,身穿短袖的衣衫,只因害羞,便背对着人在船头采菱,寥寥两句,便将少女的羞态描绘得活灵活现,的确是一首难得清雅诗词。
杨峥暗暗点了点头,此诗言语平实,却又透着几分老顽童的心态,让人感叹其为老不尊,但你不得不承认,诗句的确写得很好,闲雅清淡,物我交融,又因选择得当,写来颇见情韵。
杨士奇面露得意之色,扬过脸冲着那女子笑道:“如何,公侯可会这个?“
那女子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咬着红唇沉吟了片刻,忽的仰起头道:“公猴虽不会,母狗却是张口便来?“
“哦,是么,老夫可要听听这母狗说些什么了?“杨士奇笑眯眯的道,今日这场宴会本就是为诗词而设,人越多越热闹,作为上等妓院,青楼中的女子,无论相貌如何,吟诗诵词、弹琴唱曲,仍是最主要的节目。她们中间不乏才华洋溢的诗人、说唱文艺家和戏曲表演艺术家,如薛涛、张窈窕、严蕊、周月仙……哪一个都是吟诗作赋的高手,事实上在诗歌极盛的唐代,青楼名妓几乎没有不懂诗的,能写诗的也很多,诗写得好的不乏其人。《全唐诗》收有21个妓女的136首诗,足以令才子佳人自叹不如。青楼不仅为了唐诗锦上添花,就是宋词,可以说是在她们的怀里诞生的,宋代的勾栏女子虽仍为下流之品,却比唐代更加附庸风雅,在弄弦弹琴、舞蹈歌唱之外,识字作诗也成为她们的必修功课。
宋代及其以前的词是要配乐歌唱的,曲调乐谱的名称即是词牌。只是后世词人大都只懂格律,不懂音乐,词才从此走上了与音乐脱离的道路。然而在那个即兴填词、付ji讴歌的才子佳人时代,声色曼妙的歌姬、轻盈善舞的舞妓、席间娇笑的酒妓以及各种声乐妓,她们不但激起了诗人创作**,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还让那些绝世好词传遍市井街坊,流传千古。经过了唐宋的文化渲染,到了本朝,青楼女子在诗词歌赋上的才华更让人瞩目,前些时日还听一个勾栏女子随口唱了几句小令:“藕丝裳翡翠裙,芭蕉扇竹叶。衬缃裙玉钩三寸,露春葱十指如银。秋波两点真,春山八字分。颤巍巍鬟云鬓,胭脂jin玉软香温。轻拈翠靥花生晕,斜插犀梳月破云。误落风尘。”才情毕露,就是他也自问才思做不到如此敏捷的地步,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这女子说了大话儿,而是凝神细听。
那女子咬牙沉吟了一会儿,两道淡淡娥眉微微皱起,当众人的目光因她这番话儿落在了她的脸上时,只见她娥眉轻轻舒展开来,眼角的那一抹笑意越来越浓,虽见岁月的痕迹,但一抹淡淡的风韵,还是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