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爽快到是出乎高掌柜的意料之外,可又一想这事儿也好理解,手中的粮食被活生生的压制了大半年,大半年没见过银子,如今风云变幻,谁知道苏州将是个什么天色,万一弄不好朝廷一举荡平了苏州的粮食价格,他们哭没地方哭去,再退一步说,三两的价格看似是吃了些亏,可拿到手的银子总好过一堆的粮食,况且这堆粮食还能卖一个人情给巡抚大人,作为生意人,这绝对是老天爷给的善缘,若是就此错过了,老天爷不会答应了,所以在粮食三两的问题上,裴东宝的诸位兄弟基本上没什么怨言,便将粮食给运来了。
整个小店从收购到运营,不过是一日的功夫,竟吃下了两万斗的粮食,这样的速度,这样的买卖,即便是放在阊门这等商业繁华之地,数字也绝对足够吓人的,更人难以置信吃入的价格竟只有三两,说出去只怕按未必有人相信,即便是做了多年的买卖的高掌柜若不是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几乎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是真的。
有了良好的开头,又有裴东宝从中牵线搭桥,第二日天黑的时候,又有几辆马车驶了进来,一共一万斗粮食,价格给三两便可收购,高掌柜见对方也算是老熟人,况且才一日的功夫,也不好在价格上作什么计较,三两的价格算是认准了,对方卸了货物,一斗三两,一万斗差不多是三万两银子,高掌柜让人搬出了银子,待对方验过银子后,却让人取出了六千两银子,递了过去。
裴东宝显然是没想到高掌柜来这一手,买上有些不悦,道:“昨日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还扣两成,这是作何意思?难道是嫌我们诚意不够?“
高掌柜的道:“裴掌柜的说笑了,若说你们的诚意不够,天下就没有诚意的人了,三两一斗的粮食,放眼望去,整个苏州城也只有你买了,这份情谊咱能忘记?”
听了这话儿,裴东宝面色缓和了几分,道:“咱们虽是一个生意人,但也知道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的道理,裴某既做到了这一步,高掌柜却出尔反尔,未免让人瞧不起了吧?”
高掌柜摇了摇头道:“非我不讲信用,实在银子有限,你们同时卖粮食,哪有足够资金周转,按照往常我们通常是对粮主定下六成的规矩,先付给六成的银子,待我们生意卖出去后,再付给余下的四成。鉴于你们的粮食被挤压了大半年,我给的是八成,已经算不错了?“
裴东宝道:“话虽不错,可你这般临时定下规矩,让我很难做,许多的弟兄就是信你们是彭家人经营,银两过硬,才降低了价格将粮食买给了你们,目的就是希望能拿到足够的银子,你这么做与寻常商家一般无二,让我如何再让兄弟前来卖粮于你?“
高掌柜似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道:“这样吧,其他的人,若愿意再将粮食价格降低些,二两七的话我可以答应把款子全部给你,若是还坚持三两的话,咱们米店也是做买卖的,总不能把你们的痛苦转嫁到我们头上吧,你看怎么样?”
裴东宝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一问?”
高管家道:“可以?”
“但今日的款子?”裴东宝问道。
高掌柜想起杨峥的用意,粮食越多对于平衡苏州地物价也就越有利,说到底能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取决定性胜利的还得有粮,而自己粮食的来源又靠这些人,所以对于他们也不能太得罪,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道:“高某虽不至于学曾子杀猪,但也是个买卖人,知道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的道理,既是先前有规矩,自是按照规矩办,银子就一并给了你?”
裴东宝见对方底气犹在,倒也生出几分敬佩之意,他是生意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寻常店家在大买卖后,并没有太多的银两,所以在行业里赊销也是常态,谁家都是一样,昨日他能说服自己的苏州各大米商卖粮食,彭家付全款功劳不小,若不然以当下的苏州城,三两的价格绝对没有几个人动心,毕竟熬都熬了这么久,也不是不可以继续熬下去,可给全了款子就不一样了,对于大半年不知银子为何物的他们来说,手中若能有一大笔银子,即便是少赚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可以说不少人是冲着这个来的,如今你说要改变规矩,他还真不好说,好在对方底气很足,银子还是给了,冲着这份豪气,他便觉得这桩生意算是做对了,冲着高掌柜一抱拳道:“高掌柜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