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许妈翻了个白眼:跑什么跑,她家里头穷的叮当响,一家人就一条裤子,有人出门其他人就只能躲在家里头。到了我们这儿还不是老鼠掉进了米面缸,笑都笑死了。
许多去许妈厂里头给她送饭时见过那小媳妇,黑瘦黑瘦的,吭哧吭哧地干活,一分钟都舍不得耽误。听说她就想赶紧在许妈娘家那个村子赶紧站稳了脚跟,然后将家里人接过来。
许多后来也不知道这小媳妇怎么样了。
她当妇产科医生那几年见过不少这样被拐的妇女,其中还有越南人,十六岁的姑娘(能问出真实年龄,许多也佩服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被卖给了个六十岁的老头。
她当时义愤填膺的,想要报警;被产房的老助产士拦下了,劝她别多事,否则最恨她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姑娘。年纪这么小肯定没有结婚证,说不定会被强制遣返回国。
这些事,她只能当个旁观者。
为什么当时没能咬咬牙一跺脚?一是没料到房价会跟坐了火箭一样,以为即使涨价也有限。二是许多跟许宁还在上学呢,夫妻俩力有不殆。三是许爸许妈在当时也没有这种赚差价的意识。人的经济状况总会与眼见意识息息相关。还在温饱线挣扎的人,又如何去考虑小康社会的投资问题。
许多不能替许爸去决定他一个多月的工资怎么花,她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而且不知道是潜意识里想说服自己放弃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还是确实想多了记忆又清晰具体了一些,她渐渐觉得,当初那组中奖号码也许并不在她排列的一千种组合之中。她的心更虚了,去父母的卧室倒水喝,连看她爸的勇气都没有。
许爸有些奇怪,这二女儿怎么成了没嘴的葫芦,过来连句话都不晓得说。旋即他想到孩子可能正在想学习上的事情呢,心思不在上面,也就没吱声。末了见人端着杯水往房间走,许爸还忍不住说了句:“多多歇歇脑子吧,看一集电视剧再睡觉。”
许多怔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差点儿洒手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坐在了床头柜的小板凳上了。父母一直都对他们姐弟放养。她上大学时放假带专业书回家看,她妈还总拉她去逛街逛超市,不让她总待在书桌前。
许爸有些好笑,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哪能每天都绷着,看看电视放松放松也好。
许多盯着电视屏幕上的雍正皇帝发呆。她总觉得后来清穿文流行有着二月河先生不可磨灭的功勋。《雍正王朝》啦,《康熙大帝》啦,妥妥的清穿必备知识讲座。《明朝那些事儿》火起来以后,穿越者们不是也与时俱进地转移了战场了吗。所谓重生,大概属于灵魂穿越的一种?可这一年虽然是千禧年的第一年,她委实想不起来有啥特殊的地方啊。九十年代末期时天天喊着千年虫,仿佛地球要毁灭了。可她连2012都经历过,还不是活着就是恶心,恶心也得活着。
许多不安地扭动着手指头,焦躁地想透过黑白电视屏幕上四爷看到那组至关重要的中奖号码。她不甘心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从来没有距离财富这么近的时候。明明不是一无所知,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去触碰。许多被内心的煎熬折磨的不轻,她不断舔着嘴唇,感觉口干舌燥。
许爸无意间看到女儿咬嘴上的死皮,不由说她:“别老是舔,容易开口子的。让你妈给你拿点儿香油抹抹吧。”
许多被吓得一抖,牙齿磕到了上嘴唇,登时就肿起来一块。太狠了,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嘴。她连忙“呸呸”的吐了嘴巴里头的血唾沫,焦躁夹杂着沮丧,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闷闷地含混了一声,急急忙忙回到了自己房间,插好了门销,愤懑地扑上床,发泄一般捶着床板。
为什么会这样,她重回一次,连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也没有吗?
刚刚忙罢家务上楼来的许妈听说了二女儿磕破了自己的嘴唇,担心地过来敲门:“多多,让妈妈看看,严不严重。”
许多将脑袋埋在被窝地下,声音闷闷的从里头传出来,有气无力:“没事,不出血了。”
许爸跟许妈在那边房间里头商量,是冷敷还是热敷对头。许多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房顶想,当然是冷敷啦,受伤又还没有超过24小时,冷敷收缩血管,缓解疼痛。
许多最后还是拒绝了许妈进来看一看的好意。借口已经脱衣上床,不肯起床开门。许妈不悦,却也无可奈何。这个二丫头,人不大,脾气犟的要死,也不晓得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大主意。
第二天早上,许多的嘴唇肿的更厉害了。喝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都疼得“嘶嘶”抽气。不过许多没当回事,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爱咋咋的心态。原本她初中时代就不是个有自我形象经营意识的人。中考最后一天,她衣服前后穿反了示众一天。最后结束离校,同班一个男生实在忍无可忍,指出她的错误,她也只是“哦”了一声,回家再换。穿着明知道已经反了的衣服,毫无心理负担地穿街过巷。
许爸天没亮时就出发了。他要赶去隔壁镇上搭开往县城的小巴。一并离开的还有鸡蛋筐子里的五十枚鸡蛋、咸蛋坛子里头的全部咸鸭蛋以及昨天晚上许家姐弟集体上阵帮忙整理好的蔬菜。许爸住在工地宿舍里,根本不开火。许多知道,这些是许妈收拾好了带给舅舅家的。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鸡蛋筐子,呆了半晌,心情复杂莫名。
许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让爸爸掏两千块钱买彩票的话。她只是暗示爸爸,她觉得姐姐的生日特别好,而且姐姐今年中考,得多买她的生日号码。许爸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嗯嗯”,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