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得悉这一大片芦苇荡是多么的危险和可怕,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潜游了进去。
因为灵魂本源的缘故,陆拾遗的肺活量远超普通人,在拼命潜游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确定那密集的箭雨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以后,陆拾遗才吐掉了嘴里被她咬得不成样子的苇管缓缓从水里钻出头来。
把头钻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逃出生天感到高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又被几叶扁舟给包围了。
不过这些看上去满脸横肉的家伙明显瞧着不是刚刚那一伙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拾遗虽然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故意在脸上做出一个很是惊慌的表情说道:“你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嘿嘿,小姑娘,我们是你绝对惹不起的人!至于这里是哪——”其中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家伙直接用手中的鱼叉戳在陆拾遗泡在水里的衣带上,就这么把陆拾遗从水里撬了出来。
“行了,二小子,你就别再这无聊了!直接把这女的祭了潮江娘娘吧,她会碰上咱们,也是她倒霉!”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女人满脸厌恶之色的看着面若娇花照水的陆拾遗道。
“哎呀,难怪老一辈儿的人都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这么好看的女人,好歹也得陪哥们几个乐乐再说其他啊,你这动不动就祭潮江娘娘的,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哥几个放眼里了?”那叫二小子的男人顿时火了。
他一边用鱼叉一把将陆拾遗挑到扁舟上,一边撸着袖子,打算好好的找女人评评理。
“咱们跟了姥姥这么久,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罔顾女人意愿,对女人动手的贱男人了,如果你们真敢和这个贱丫头夹缠不清的话,仔细我回去找姥姥重重的告上你们一状,等到那时,姥姥要摘你们的心下酒,也别怨我没给你们求情!”
那蓬头垢面的女人脸上满满地都是不屑一顾的颜色。
“再说了,姥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下了死命令,任何瞧见我们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把他们送去祭潮江娘娘!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按照姥姥的规矩,好好办事,否则别怪我到时候真的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
女人这连消带打的“姥姥”两字刚出口,其他望着陆拾遗蠢蠢欲动的男人们就不约而同的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唉声叹气的将脸撇到一边,那二小子也嘟嚷着:“祭潮江娘娘就祭潮江娘娘呗,至于动不动就把姥姥的名头给搬出来吗?”
他一面说一面心不甘情不愿地就要端起鱼叉在陆拾遗心脏处狠狠的戳上那么一下!
从他那分外娴熟的动作来看,可见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陆拾遗眉心微蹙的看着那朝着她越逼越近的鱼叉,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逃过这一劫,谁知道,那二小子的鱼叉在戳刺到半途的时候,居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自然又引来了其他人的误会。
“二小子,你就别再磨蹭了,胡娘子说得对,这漂亮女人是好,可也得有命享!如果这事儿真传姥姥耳朵里了,恐怕我们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嗨,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那二小子满头黑线地冲着自己的伙伴们翻了个白眼,“我之所以会停下来,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这漂亮女人,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女人非常、非常的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二小子,别怪姐姐我打击你,就算你再怎么和这贱丫头套近乎,人家也不会甘心情愿的被你这样一个水匪糟蹋!更遑论你在睡了人家后,还要奉姥姥的命,一鱼叉把她给戳死了!”那蓬头垢面的胡娘子一脸讥笑地说道。
“胡娘子!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是真觉得这女人长得特别眼熟,好像在哪里见——等等!”就在那二小子因为被冤枉而气得不住跳脚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光一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嗨嗨嗨,我就说我觉得这漂亮女人眼熟吧!”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把满脸纳闷之色的伙伴们往自己身边招了招手,“你们就近来瞅瞅看,瞅瞅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二小子,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啊!”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嘟嚷着,一边嘟嚷一边凑近陆拾遗仔细打量她那半遮半掩在湿漉头发下的娇美容颜。
这样的打量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两个水匪一脸古怪地认出来了。
他们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把陆拾遗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个遍。
“哈哈哈哈,看样子我们平时还真的没白祭潮江娘娘啊!这样的大肥鱼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其中一个看着陆拾遗不停地搓手,激动的口中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其他几个认出陆拾遗的水匪也纷纷兴高采烈的迭声附和。
唯独那胡娘子被他们这莫名其妙的言行弄得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接一声河东狮子吼,叱问他们到底是在卖什么关子,怎么她一点都闹不明白。
原本还有几分担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二小子在得了伙伴们的确认以后,一脸嘚瑟地对胡娘子说道:“你一直都呆在寨子里侍候姥姥,罕有时间跟着我们到大鱼镇上去逛逛,当然认不出这女人是谁!不过我们不同,我们可是不止一次的见过这女人从我们的身边走过了!”
二小子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陆拾遗,用一种很是郑重的口吻向胡娘子介绍陆拾遗的身份,“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位好姑爷的关门弟子的童养媳啊!”
二小子这话说得有些拗口,但是胡娘子照旧一听就懂。
她同样用一种激动非常地眼神紧紧锁定着陆拾遗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不放,“你们确定你们没有认错人吗?这贱女人真的是、真的是那个杨童生的童养媳?”
“我们非常肯定!绝对是她没错!”几个水匪异口同声的说道。
二小子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还主动又添补了一句,“自从那老不死的狗东西来了咱们潮江县以后,我们奉姥姥的命令没少监视他们一行,这女人我都见过千百回了!每次见到她小腰扭扭的摇着船儿从我身边过,我就哎呀呀……哎呀呀……顺口,顺口!”二小子在胡娘子的瞪视中,高高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上回为了给寨子里的人报仇,我们又折损了一大堆的好手,如今都在大鱼镇的牢房里关着遭罪了!大家伙儿说说,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把这女人给送到姥姥跟前去,由姥姥处置?”
“这是肯定地!”胡娘子眼神如同小刀子一样的剜着面前尽管满脸恐慌之色,但依然显得娇媚动人的女人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好好的检查一下四周,看看这女人是不是那老不死特意派出来想要寻我们老巢,把我们一网打尽的诱饵!”
“还是胡娘子你考虑的周到!走走走,哥几个到处去找找看,看看这方圆几里的有没有朝廷的狗腿子在埋伏着!”二小子对着胡娘子竖起了大拇哥,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其他水匪到处去踅摸探看去了。
唯独留下了依然蜷缩在扁舟一角,因为害怕而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的陆拾遗和一直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来来回回锁定着陆拾遗的面部表情不放的胡娘子。
大概是惦记着这一大功劳的缘故,二小子他们很快就带着好消息重新划着舟子回到了这一处芦苇荡中。
虽然他们还有些疑惑陆拾遗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在了这里,不过他们还是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决定直接把人献到姥姥跟前算了。
毕竟,水匪当得久了,他们也懂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生道理。
那就是多管闲事和没必要的好奇心是很容易害得自己没了小命的。
他们眼下虽然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在过日子,但有脑袋总比没脑袋好啊!
从他们的交谈中,已经猜出了他们身份的陆拾遗没怎么反抗的被他们绑住了双手双脚,跟着他们一起朝着芦苇荡的更深处划了过去。
在此期间,她也没闲着的一直在心里琢磨此行究竟是吉是凶。
不过,如果对方口中的姥姥真的是她所知道的那一个的话,她相信,她此行应该会有惊无险的!
就是不知道,那姥姥是不是当真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可怖,在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后,对她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今日陆拾遗虽然被那群穿着土黄色劲装、蒙着口鼻打扮的杀手追得狼狈逃窜,但是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和推测以后,她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派来的。
既然那誉满大戊朝的云老大人都容不下她这身体里混了一半水匪血液的亲孙女,那么,谁又能够确保那姥姥在知晓了她的身世以后,会不会把满腔的仇恨尽数宣泄在她这个同样也拥有着云家人一半血液的外孙女身上呢?!
乍然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的陆拾遗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无奈的苦笑。
也不知道她家那一而再再而三坚持要和她划清界限的傻小子,知不知道了她被人追杀,如今已然失踪的消息。
如果知道了的话,又会不会心急如焚的到处寻找她。
应该会的吧,虽然他总是要多嘴硬就有多嘴硬的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只是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的模样,但是一个男人是不是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情,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出来的。
希望他能够尽快找到她。
也希望她能够早他一步的先把自己给救出去!
心思紊乱一片的陆拾遗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小岛,微微垂下了眼帘,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默默编织起了即将要演绎的剧本。
在末世还没有降临她原身的世界以前,陆拾遗一直被业内人士说成是一演起戏来就什么都顾不上的戏疯子。
事实上,她在除了演戏以外,编剧……也同样是一把好手!
眼中闪过一道幽光的陆拾遗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被两个水匪扔在了潮湿的码头木板上,紧接着,一个头上戴着黑斗笠的老妪在胡娘子的搀扶下,步履很有几分不灵便地朝着这边缓缓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