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平时的从容模样,用很是肯定的声音对自己的老师点头承认道:“您说的没错,弟子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于先生虽然对陆拾遗一点都不了解,但是他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学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复杂的看着杨承锐说道:“承锐,老师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实心境,但是,老师希望你不要忘记老师曾经教你背过的一首诗。”
“一首诗?”杨承锐面上山色颇有几分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老师重复道。
“是啊,一首诗,”于先生清了清嗓子,当着杨承锐的面,意味深长地念了起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作为老师,他是打从心底的不愿意自己的弟子就这么因为一些莫名的固执和拧拗错过这样一段好姻缘。
于先生几乎可以断定,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陆姑娘这样,对自家弟子百般付出且无悔牺牲的女子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杨承锐先是无声的跟着于先生重复了两遍,然后他的脸色有一点点的重新变为坚定,“老师,弟子的姐姐是一个好姑娘,弟子相信她一定可以找到真正怜惜她、守护她的人,但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弟子。”
因为,我的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陆拾遗可不知道在她离开私塾以后,她家傻小子还和他的老师有过这样一番谈话,她在急匆匆和百鱼菜馆解除了契约以后,就迫不及待折返了回来,重新与杨承锐汇合。
百鱼菜馆的店家就和陆拾遗所猜测的那样,虽然对她以后不能再送银鳞鱼的事情感到遗憾,但是却并没有刻意的刁难陆拾遗,毕竟,即便是看在杨承锐这个最年轻的童生面子上,对方也不可能会愚蠢到如同老寿星上吊那样——自寻死路。
虽然杨承锐从始至终都摆出了一副很是从容的表情,但是和于先生的那一番谈话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在看到陆拾遗那张温柔的笑脸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为之一乱。
“锐弟?”陆拾遗对杨承锐的情绪十分敏感,见他突然变得如此神情恍惚的她,连忙用充满关切的眼神看着他,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才瞧着心情还非常的不错。
杨承锐本能的不愿意把他刚才和于先生的那一番谈话告诉陆拾遗,即便他此刻已然下定了决心。
在陆拾遗带着不安和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杨承锐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询问,故意转移话题道,“事情都还顺利吗?”
陆拾遗虽然很好奇杨承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情绪才会变得如此低落,但是她从来就不会在对方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时候刨根问底,因此她顺着杨承锐的口风笑道:“有你这个童生老爷的名头在前面顶着,哪个不长眼的店家敢故意刁难我啊,再说了,你忘了当初我们和店家签订契约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承诺过我们可以随时解除契约吗?”
陆拾遗的话让杨承锐的脑海里自动浮现起了当初签订契约时的情景。
不错,因为对自己充满信心的缘故,杨承锐附体的这具原身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大鱼镇的百鱼菜馆签订什么长久的合作契约。
因为那时候的他一心认为自己在考上童生以后,很快就能够顺利的考上秀才再考上举人,然后直接带着姐姐进京……
在他们所在的这个王朝,历来就有银秀才,金举人的说法。
在原身看来,等他真的在乡试上一举夺魁,成为了一名举人,他的姐姐自然也会跟着他一起去京城享福,哪里还需要整日整夜的枯守在潮江上,为了养活他们这两张嘴而辛苦忙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他满怀信心的觉得自己肯定能够成为科举考场上的黑马,一枝独秀时,他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悲催的落了榜,还一落就是整整两回,成为了整个大鱼镇甚至潮江县的大笑话。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当时,百鱼菜馆的店家对于杨承锐附体的这个原身还是颇具信心的。
虽然杨承锐提出来的要求简直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但是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答应,为的就是能够和杨承锐这个他眼睛里的文曲星结下一段善缘。
毕竟,经商的有财无权,想方设法的去抱各种对他们而言有着极大帮助的金大腿,几乎可以说是他们的一种本能。
“姐姐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杨承锐在面上有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店家真的很不错,居然能够做到如此诚实守信。”
总算又从杨承锐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轻松之意的陆拾遗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顺着他的口风也夸了夸那百鱼菜馆的店家几句,然后姐弟俩才再次去了于先生的书房和他告辞,一起朝着小娘娘庙所在的方向,步行而去。
潮江娘娘是潮江水域两岸村民们的信仰所在,越靠近小娘娘庙,就越容易被各种来去匆匆的人给撞上。
像陆拾遗这种眉目温婉又纤细窈窕的女子在某些人的眼睛里确实就如同一朵含苞初绽的鲜花一样,让人说不出的垂涎三尺。
再加上陆拾遗又刻意收敛了自己周身的气势,很快就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一脸漫不经心的推搡着两边的人,朝着陆拾遗这边挤了过来。
在那些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推搡着行人,朝着陆拾遗这边走过来的时候,陆拾遗很是配合的露出了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
“锐……锐弟……”她不止脸上害怕,手上也没闲着的直接抱住了杨承锐还有些瘦弱的胳膊。
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和陆拾遗划清界限的杨承锐被她这么一搂,大脑几乎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生怕自己又被对方给莫名影响到的杨承锐才想着要把自己的胳膊从陆拾遗的手中抽出来,就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牙关正因为恐惧而微微打颤,纤细婀娜的娇躯也紧紧的依附着他的身上不受控制的轻轻哆嗦着。
她想必是吓坏了吧。
杨承锐心里说不出叹息的这样想到。
此时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拾遗身上的杨承锐已然彻底遗忘了他所关心的这个女子早已经不是头一回来大鱼镇了!
心里对陆拾遗说不出疼惜的杨承锐在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马上就要靠近他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了。
他主动挡在了陆拾遗的面前,并且用充满警告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紧锁着那几个二流子不放。
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们本来也只是想要讨一些手头上的便宜,如今在见了杨承锐这不怒自威的模样和他身上的书生青袍以后,一个两个的悻悻然地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移开了。
这些家伙向来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以他们的狡猾,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乐子,就自己把自己给坑到沟壑里去。
眼见着他们垂头丧气离开的陆拾遗如蒙大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用很是后怕的语气对杨承锐说道:“锐弟,幸好你在姐姐身边,刚刚那些人可真的把姐姐给吓坏了!”
“现在姐姐知道我这个做弟弟的重要性了吧?”杨承锐被陆拾遗充满崇拜的星星眼给弄得浑身飘飘然,不过这份飘飘然再又想到老师不久前才说过的那几句话时,他的情绪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低落,甚至可以说是烦躁异常起来。
今天已经不是第一回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如此糟糕的陆拾遗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才琢磨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套一套他的话,就听到了前面那堪称震耳欲聋的惊呼或尖叫声。
陆拾遗和杨承锐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就瞧见一头有若牛犊大小的巨犬凶猛异常的从小娘娘庙里猛扑了出来,双目赤红,涎水横流的冲着大家张牙舞爪。
在它那壮硕又厚实的灰白色皮毛下还有一根已经被用力挣断了的巨大锁链!
这样的巨犬极其的罕见,又状似疯狂的出现在这样一个接踵摩肩的地段,怎么可能不把周围的人给惊吓个半死?!
特别是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嗷呜了一嗓子!
说这根本就不是狗,而是狼!
还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极地狼!
一头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中原的巨型极地狼!
就在大家面如土色、惊叫连连的时候,那巨犬已经朝着陆拾遗和杨承锐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一直都在盘算着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彻底把自己变作一根钉子再狠狠扎进自家傻小子心坎里的陆拾遗眼中锐光一闪,在杨承锐和周遭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自家傻小子的面前。
“姐姐!”杨承锐也没想到刚刚还被几个小混混给吓得脸色发白的陆拾遗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都不想的挡在他的面前!
“别说话!什么都别说!”陆拾遗头也不回的看着那朝着他们越奔越近的巨犬,嘴唇哆嗦,牙关打战的用坚决异常的声音说道:“你是我弟弟!如果这畜生要伤害你的话,那么……就让它先从我这个做姐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