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遗虽然早就知道重逢之日近在咫尺, 但是在听到对方那句“你家锐哥儿回来啦”之后,依然激动地有一种头皮都要炸起来的感觉。《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那个即便是她说要吃了他,他也毫不犹豫引颈就戮的傻小子了!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的眼眶都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时候, 悄然红了一圈。
就摇着小船站在她不远处的杨老三看到陆拾遗那通红的眼眶和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的泪水,忍不住打从心底地感慨了一句:这老七夫妇还真的是绝了,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淘摸出了一个这样重情重义的丫头。
这些年,老七家里要不是这锐哥媳妇拼命扛着,现在还能不能幸存都未必可知呢。
满心感慨的杨老三见陆拾遗仿佛痴呆了一样,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连忙语带笑意地催促道:“锐哥儿媳妇还在发什么呆?难道你没听到吗?你五伯伯说你锐弟回来了。”
陆拾遗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听到了, 听到了, 我也是太过吃惊, 才没有反应过来,毕竟锐弟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她一边说, 一边一摇船橹, 急急忙忙朝着杨老五所在的地方划去了。
杨老五家和陆拾遗家的距离很近, 他一看到杨承锐就急匆匆的过来通知陆拾遗了。
杨树村的人都很淳朴,谁家里有事都乐得搭一把手, 更别提是在出来捕鱼的情况下,简简单单带个话了。
杨承锐虽然在上一次的院试折戟沉沙,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并非全是他的错,毕竟他去考试的时候, 也才将将刚满十岁。
事实上,他的老师于先生并不同意他小小年纪就跑到科场里去翘尾巴,但是于先生拗不过自己弟子一心想要帮助自家姐姐减轻负担的决心,后来他虽然没有成功考上秀才,但是也可以说得上虽败犹荣。
就连监考的主考官都在私下里对他推崇备至,直言,他要是再年长个四五岁,这秀才案首的名头,非他莫属。
因此,三年前杨承锐虽然落榜,但是在大家心里,他依然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读书种子。
整个杨树村的村民都打从心底地以他为荣,盼望着他这一次能够不争馒头争口气的一雪前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杨承锐就差没直接住在私塾里哪也不去了,即便是陆拾遗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只有在去送束脩的时候,才能够见上他一面。
杨承锐这堪称破釜沉舟一样的努力让杨树村的村民对他充满信心,觉得他一定能够在这一次的院试上顺利夺魁。
不过吸纳了原主记忆的陆拾遗却清楚的知道,尽管这一次的院试杨承锐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到底因为欲速则不达的缘故,再次落榜。
杨承锐第一次落榜的时候,还有人为他感到惋惜,等到第二次又落榜的时候,类似于伤仲永和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潮江县。
一直打从心底的盼望着杨承锐这个潮江县的骄子能够一路长虹,稳稳沿着科举这座独木桥走下去的潮江县百姓对于杨承锐一再科考失利的结果感到十分的沮丧,甚至还生出了几分迁怒的情绪,觉得他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名不副实!
杨承锐对于这个结果也大受打击,从小就顺风顺水惯了的他,除了父母早亡这个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缺憾以外,还从不曾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学业上被人如此奚落过。
就在杨承锐彻底一蹶不振的时候,为他启蒙,手把手教着他走上科举这条道路的私塾老师于先生再次将这个浑身散发着颓靡之气的学生收归门墙,再又悉心潜学了三年后,终于真正一雪前耻的成功考上了秀才。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杨承锐的老师于先生早就算到自己的弟子这回注定不可能中举,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斤两,继续跟着他回去学习呢。
只不过也不清楚是不是考秀才的时候年岁太少,又受不了打击,从那以后,杨承锐竟是添了几分偏激的脾性。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把科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相反,他虽然每次乡试的时候都会参加,但是却从不曾真正把那些考卷看在眼里。
他恃才傲物。
他针砭时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做的文章再好,也没哪个长了熊心豹子胆的主考官敢给他点一个头名!
等到原主因为满心憋闷郁郁而终后,更是连他的老师于先生也没有办法再阻止他破罐子破摔下去了。
最后,他更是被人取了个诨号叫——永不中举的疯秀才,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浪荡了一世。
这两次科考之路,让杨承锐的整个命运都彻底发生了改变。
如果她的傻小子没有附体到杨承锐这个人身上,陆拾遗肯定会当机立断地想办法阻止杨承锐靠这注定不可能成功的第二次院试,逼着他继续努力做学问,直到彻底厚积薄发的那一天。
不过既然她的傻小子过来了……
陆拾遗对他有信心,也肯定他一定能够一鸣惊人,彻底一洗原主弟弟身上的萎靡之气。
只不过信心归信心,陆拾遗还是很想知道对方此行的来意,以及……他在见到她以后,又会不会当真如系统所说的那样……恨她入骨?
陆拾遗尽管满心忐忑,但是脸上却不会表露出来,不仅如此,她还很是热情洋溢地向特地摇船过来给她报讯的杨老五表达了真切的感激之情。
要知道,这打渔也看天时,杨老五能够先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而特地赶过来给她通风报信,她说什么都要好好的感谢一下人家。
原主虽然不姓杨,但是她这些年来对杨承锐的各种体贴照顾都被大家实打实的看在眼里,大家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一样看待,再加上原主天性温婉善良,又有个马上要再考秀才的未婚夫婿,这样的姑娘任谁都愿意高看她一两分的。
“锐哥儿媳妇和锐哥儿呆久了,说起话来也变得文文绉绉的,咱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说这样的客套话?去吧去吧,赶紧过去吧,别让锐哥儿久等了,他回来一趟不容易。”杨老五被陆拾遗恭维的合不拢嘴,一直都摇着蒲扇般的大手,催促着陆拾遗离开。
早已经归心似箭的陆拾遗没有再和他客套什么,急急忙忙摇着船橹就往杨树村所在的方向去了。
小船还没有行到岸边,陆拾遗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站在码头上朝着这边眺望的人。
他的外表明明还只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但是在他的眉宇之间却已然多了几分看透世情的漠然之气,一双黑亮如点漆的眼眸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光芒一样,深邃的几乎一眼望不到底。
陆拾遗与那少年纠纠缠缠了这么多世,虽然他又换了一副皮相,但是她依然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陆拾遗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微微泛红。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的她用力咬了口舌尖,用痛楚换回有些失控的情绪,朝着岸边喜出望外地喊叫出声。
“锐弟,你真的回来啦?五伯伯和姐姐说的时候,姐姐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眼看着陆拾遗摇着船橹接近码头的清俊少年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自己那一身堪称突兀一样的凛然之气,满脸朝气蓬勃的也对陆拾遗招了招手,“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弟弟我都这么久没有见你了,特地和先生告个假回来见见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一边说,一边一撩青色书生袍的袍角,往后退了数步,猛地来了一个助跑就跳到了破破烂烂的小船上。
整个小船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晃荡个不行。
船底更是泛起了波纹阵阵。
陆拾遗尽数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当然知道这是原主和她弟弟经常玩的一个小游戏,眼珠一转的她连忙学着原主的语气,亲昵地嗔怪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能这样做了吗?你要是再这样跳下去,又是哪天直接在甲板上跳了个大洞出来,可怎生是好?”
“姐姐,放心吧,就我现在这小身板肯定没办法像你所说的一样,直接把甲板给跳出个大洞来。”杨承锐唇角带笑地把陆拾遗推到一边,摇着船橹,驾轻就熟地把小船泊好,又用草绳提起水缸里那十几条鱼和陆拾遗一起上了码头,朝着杨树村所在的方向走去。
“锐弟这次回来可以呆多久?”陆拾遗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旁边的杨承锐问,目光说什么都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至多只能待一个晚上,明早就要回去。”对于陆拾遗这堪称火热的目光,杨承锐连眼皮子都没有抖一下,很是安之若素。
“啊,这么快?”陆拾遗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既想为姐姐好好的争一口气,那么,自然不能在学业方面有丝毫的懈怠。”杨承锐一边和旁边经过的村民们打招呼,一边面上神情很是认真的和陆拾遗说道。
可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
陆拾遗在听了杨承锐的话以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心里回了一句。
不过她到底没敢把这句话给说出来,免得引起她家傻小子对她的怀疑。
“那你在外面可要好生注意自己的身体,”陆拾遗一边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开门上悬挂着的铁锁,一边低垂着眉眼叹息着叮嘱,“姐姐我鞭长莫及的……真的很担心你。”
他们现在住的这幢房子是村里人见杨承锐考上童生以后,一起合伙推倒了旧屋,重新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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