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事情来,我们彼此信任,因此,你根本就没必要想方设法的找借口来说服我退位!”
陆拾遗默默地看着眉眼间满溢温柔之色的秦承锐,“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决定要退位了,对吗?”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拾娘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我把皇位让给我们的儿子,但是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我好,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不过咱们的孩子还年幼,恐怕我还要摄政一段时间,直到他亲政再彻底放手朝政,不知道你对此可有什么意见?”
秦承锐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分明带出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味道。
这样的秦承锐乍一瞧上去实在是有些可笑,陆拾遗心里却莫名的觉得酸软的厉害。
她想,这世上,她恐怕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愿意为了她而抛却这无上权柄的傻小子了。
眼眶略微有些濡湿地她主动环搂住秦承锐的脖子,温柔而缱绻地亲吻他,“只要你不做这个皇帝,那么,你别说是摄政到孩子长大亲政,就是摄政一辈子,我都没有意见。”
陆拾遗的话让秦承锐眉心一跳,他本能地从这句话中领会到了某些特别的讯息。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刨根问底下去,而是要多干脆就有多干脆地开始琢磨着退位事宜。
刚刚登基未满一年就要退位的新帝让满朝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文武百官们瞬间炸了锅!
他们不约而同跑到午门去静坐示威。
用这样的方式迫使新帝收回成命。
就连几度告老还乡都被新帝挽留仍然居于朝堂之上的丞相大人也在小孙子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午门和大家一起为制止新帝突如其来的胡闹而努力。
从决定退位的那刻起,就发现自己不知道因何原因而越来越虚弱的身体重新恢复康健的秦承锐在吃惊的同时也越发坚定了想要退位的决心。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为了能够成功把皇位禅让给自己的儿子,秦承锐亲自命人用御辇把老丞相给请到了御书房。
老丞相对秦承锐这位一点就通的新帝还是颇有好感的,自觉秦承锐只是一时糊涂的他稍作推迟,就在百官们殷切的目光中坐上御辇往御书房而来。
秦承锐一见到老丞相就大呼一声:“还请老丞相救朕!”
老丞相被他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给弄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问秦承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承锐唉声叹气地假作祖先的名义,把他不能在皇位上待长的事情告诉老丞相,然后又在老丞相的半信半疑中,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可以继续以太上皇的名义摄政,希望老丞相能够伸出援手,助他一助。
老丞相见他说的字字恳切又心意已决,在百般劝说无效之下,只得开动脑筋帮他想办法。
作为一个能够在万崇帝和厉皇贵妃那样的蛇精病手底下成功存活到如今还日子过得颇有体面的老丞相在摇头晃脑地摸了好一阵自己的山羊胡后,就眼睛一亮地想出一个连秦承锐听了也拍案叫绝的方法。
老丞相恭请秦承锐与陆拾遗去京郊的须弥观走一趟。
须弥观的观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秦承锐能够成功说服观主为秦承锐禅位的事情背书,那么,即便是满殿朝臣再怎么哗然不甘,也不会在对此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不过——
老丞相也没忘记提醒秦承锐。
“那位元道长在大丰很多人心里都是活神仙一样的人物,最是恣意洒脱不过,即使他不愿意帮助您,您也千万别和他闹将起来,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特意变个戏法来让您当众出丑。”
秦承锐听得有些咋舌,“难道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异之士吗?”说着说着他又想到了那曾经为他批命的元道长,也不知道那元道长是不是也和这位须弥观观主一样,也是所谓的神仙中人。
“以前也有人不相信那位须弥观观主的厉害,结果也不知道那须弥观观主做了何等手脚,那人就凭空长出了一条尾巴,找人切了无数回,受了无数回的罪,那尾巴依然长在他的尾椎骨上,后来是老老实实求了须弥观的观主,才重获新生。”老丞相说起这些传闻逸事可谓是眉飞色舞,语气里也满满地都是猎奇之色。
秦承锐虽然觉得这故事不是一般的荒谬,但是冲着那位须弥观观主偌大的名头,他还是决定带着陆拾遗和他们的太子走上这一遭。
新帝和新后还有太子第一次出宫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前往京郊须弥观的官道两侧可谓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形容格外反常。
听着前面震耳欲聋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声的她,非但不像其他人一样也热血沸腾的喊起来,相反还满脸狰狞扭曲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明黄色御辇看个不住!
她那几乎要滴血一样的猩红眼睛看得周边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纷纷在嘴里嘀咕着这乞丐婆子该不会是有什么病症要发作了吧?要不然脸上的表情怎么会扭曲成这个样子?!
这个女乞丐无视那些打量她的异样眼神,踮着脚尖拼命地去看那龙辇!
她越看心里就越恨!
越看心里就越悔不当初!
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这个女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被朱芯兰药昏毒哑以后,塞在床底下的陆蕊珠!
陆蕊珠是在清醒以后,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哑巴的。
她当时恐慌的不行,可是比起治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哑疾,她更想要追上自己的父母和那个偷梁换柱的好表姐朱芯兰!
在家中仆从的帮助下,她同样坐上了去往京城的行船。
谁知,船只行到半途,京城却传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她的父母因为参与到厉皇贵妃的谋逆一案中,已经伏法了,她的兄嫂和大伯一家也没得了好,全部被牵连的流放到岭南去了!
因为身患哑疾的缘故,陆蕊珠对陪她上京的仆从们可谓是非打即骂,在获悉了这样一个消息以后,这些仆从怎么还可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受罪,一个两个的偷了她的财物,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上没了财物又没有一技之长的陆蕊珠很快就被船老大赶下了船,彻底的沦为了一个靠乞食为生的女乞丐。
陆蕊珠到底还有几根傲骨,尽管已经落魄到如此境地,但也没有当真到轻践自己的地步,她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终于来到了这曾经让她梦寐以求的大丰京城。
谁知,她还没有走进城里,就听说了新帝和新后带着太子要去须弥观烧香会见须弥观观主的消息。
然后就是让她眼花缭乱的山呼海啸,然后就让她两眼几欲滴血的威风赫赫。
眼见着新后的凤銮从自己身边行过的陆蕊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冲破了周边净街禁卫的封锁,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官道,她啊啊啊啊乱叫着朝着陆拾遗所在的方向狂追,边追边喊,边追边喊!
禁卫们被她这一举动弄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过来拦阻,一边拦阻一边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人为了撇清关系自然七嘴八舌的把陆蕊珠胡编成了一个精神失常的乞丐婆,还说她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幅样子是因为又发病了云云……
为了避免前面的帝后与太子被打扰,禁卫们反绞着陆蕊珠的双手把她往后拖。
眼见着离銮驾越来越远的陆蕊珠情绪越发的变得愤慨起来!
她手脚并用地冲着钳制她的禁卫又抓又打又踢又咬,这时候的禁卫再不对围观众人的话有所怀疑了。
他们有志一同的认为这个乞丐婆恐怕是真的疯了。
“瞧着这长相还不错,怎么就疯了呢。”有禁卫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唏嘘地意味。
“不是我说,这乞丐婆眉眼间瞧着还真有几分像皇后娘娘啊。”又有一个禁卫用充满新奇的语气,凑近陆蕊珠,一脸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你拿皇后娘娘和一个乞丐婆子比?你不想活了吗?这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你也不怕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惹得皇上雷霆震怒!要知道,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在意的人就是皇后娘娘啊!”
“我这不是随口胡诌上两句嘛,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吓唬我吗?”那禁卫被同伴唬了一跳,连忙一边把陆蕊珠继续往后面拖,一边满脸没好气地出声抗议。
这时候已经整个人都有些发痴的陆蕊珠神情怔怔然地看着那距离她越来越远的銮驾,越来越远的銮驾,不知不觉得嘴唇就无声翕动起了那禁卫刚才所说的话。
“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一个是天生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
只觉得心口憋闷处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的陆蕊珠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以一个极为扭曲地姿态,扭侧过头,哇地一声,朝着清扫的干净无比的地面上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这血,就仿佛开了一个头似的,接二连三地从她的口鼻间彻底的涌出,直到她满心不甘和怨愤地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蕊珠死后没多久,惊讶的发现那位被老丞相传得神乎其神的须弥观观主就是在宁州府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疯癫老道士元道长的秦承锐在他的帮助下,很快就顺利禅位给了自己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儿子。
至此,一切才算是彻底的尘埃落定。
而他也幸运无比的总算又能够与自己心爱的姑娘携手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