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将士驱船脱出战圈继续向南驶去,如此也不免又有二三十艘的战将折毁沉江,变作一滩滩漂泊在江面上的废弃木板,又经历一番惨烈的战事,尚能保持一定战力的残存水军兵卒,也已不过四千余人。
然而武器齐备、兵员充足的齐朝水师船队,却是越打越多。
而率领靖海水师舰队也已抵达苏州常熟地界水域的李俊听闻得前方战报,白河水师危昭德、韩凯二将在与宋军水师精锐的交锋中先后战死。这要是按绿林盗的规矩,自然当须为兄弟报雠雪恨,但如今毕竟已是一国水军都总管的身份,器量于格局到底不能只似快意恩仇的江湖汉子性情,汉末三国时锦帆贼甘宁杀东吴凌操,对其子凌统有杀父大恨,但也仍得孙权收录重用;正史里就算自己的血亲为杨再兴所杀,可岳飞爱其勇猛,不记挂仇恨而招募杨再兴能得以抗击金虏、报效国家......如今的李俊倒也是一般心思,能率领一拨水军力抗坚持到了现在,那时俊也必然是骁勇出众,且对宋廷水军边备声息极是熟系的水战猛将。似这等人物,怀愚忠心思,不把他逼迫到山穷水尽也几无可能招募其归降投顺,而起码仍须做尝试。
李俊遂又催促各支水师将领集中全部战舰,循着时俊逃逸的方向追击下去,非但铺开包围阵势势必要堵截住对方水军去路,同时于陆上脚程更快的齐朝马步军众也继续往西面扫荡进逼,也做势要彻底断绝平江许浦水军无论江上陆上,都将陷入无路可走的窘迫处境。
已是处于苏州与常州交界处的沙洲(后世江苏省张家港附近)水域,时俊率领的水师残部不得已往江流南岸方向驶去。然而东江水渠湾沙,却已然打出一面面齐朝旌旗招展,似也已大批马步军众猬集于江畔岸边,就算从此处弃船登陆,想必也终究难以杀出条血路突围出去。
而沿着江面大批的舰船也已疾驶而来,但见得那般遮天蔽日的声势,
舳舻相衔、旌旗蔽空,齐朝敌众大举从水陆追击合围而至,无法摆脱敌军张开的天罗地网,又是这等独力难支的困境之下,恐怕也尽数歼灭,也是在所难免......
面色煞白的时俊瘫坐在地上,忽的惨然一笑,也很清楚齐朝奇袭攻占水系庞大、支流繁杂的长江入海要隘,可以调度大队战舰溯江而上,来往纵横鄱阳、洞庭、太湖、巢湖等要紧水域之间,自己再是意图挽回颓势,也已无力回天。至于麾下平江许浦水军残存下这些弟兄们性命,恐怕也已尽数要落入敌军的掌控之中。
已是鼓衰力尽了......时俊再向周围那些水军儿郎觑见过去时,眼见众人脸上多有夹杂着迟疑与惶恐之色。仗打到了这个份上,若再无半点争胜的指望,大多怠懈败馁的水师疲兵,似乎也不打算再做无谓的牺牲。
时俊瞧在眼里,也拿定了主意,他蓦的起身,又怅然说道:“就算再死战下去,我等终究难以挽回局势,有负皇恩,到底仍是教叛军贼党把控得江口诸处要隘,死再多的人,也不济事了...这战败失职之责,也自当有俺这个主将来承受,你们各有妻儿家小,总不能教俺再累害得众兄弟枉死而教家人凄苦...有愧朝廷重任的罪责,既由俺来耽着,虽我抵死不肯投从萧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体恤咱宋人汉儿...落到那厮手里,也不至教你们家人受苦...众弟兄又做如何打算,也全凭己愿罢了......”
周围水班军健发觉时俊神色有异、言语蹊跷时却也已然晚了,但见他直擎起手中钢刀已然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旋即便用力一抹,滚热的鲜血溅射,时俊当即直挺挺倒在甲板之上,已然引咎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