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身段与宋廷议和固然百般不甘不愿,可既然南朝江山远比预料的那般更加难以征服,维持稳固住国本根基,对于金朝女真而言才更为要紧。
而如此谋划最大的益处则是:一旦南朝不会再将金国看做是最大的威胁,那么宋廷想必会与萧唐一方势力的关系迅速恶化,届时也未尝不会有反倒与宋朝联手剿灭附从于萧唐的诸部兵马的机会。
虽然先前有过联金灭辽,却遭昔日盟军南下攻破国都掳走二帝那刻骨铭心的教训,但宋廷就算两不相帮,萧唐所部同样也受南朝猜忌的兵马夹在两大国夹缝之间,要将这一支早被本国视为心腹大患的势力彻底扫清也会变得更加容易。何况宋廷朝中君臣未尝不会再出甚么昏招,对于金国也而言只会是意外之喜。
然而金国朝中原本以南侵伐宋占据多数的掌权派当中,虽然开始倾向罢兵议和,计议先除萧唐、后谋伐宋的重臣虽然越来越多,完颜兀术却仍旧是最为强硬的主战派,因为他很清楚如今尚有机会一举荡平萧唐与宋军布防于京东路的军马,而一举功成时,自己才将创下盖过金朝诸位开国名将的战功荣耀,也将是女真大金传于千秋万世的功业!
某初从斡鲁补二哥追击辽朝耶律延禧那昏君于鸳鸯泺,虽然立过些战功,只可叹父皇起兵反辽时某家年纪尚轻,大多时候只能眼看着绳果、斡本、斡鲁补、讹里朵等兄长随父皇与众叔父东征西讨建下赫赫战功...反辽建国功业,某亦远远不及粘罕、娄室、银术可与各叔父兄长,可是摧垮宋国、吞并南朝,更是为我女真谋千秋万代基业的大功!何况这萧唐这个完颜部血亲大仇与我金朝大患就在眼前,只要能一举除了他,经此一战,便足以摧破南朝宋人的胆气,天下也没有俺女真雄军杀不溃的敌人!
完颜兀术咬牙暗付,此番渡过黄河后势如破竹的杀入京东路,一路焚烧抢掠过来,所遇南朝宋军兵马皆是望风溃散,虽一举重振了女真诸部自谓所向无敌的锐气,可是即将与接连挫败完颜斡鲁补、银术可等金朝开国名将的劲敌萧唐会战,这些时日以来完颜兀术也直感自己心绪紧绷。帅帐内金军众将,也都从那金军四太子身上感受到一股暴戾无比的气息。
以杀立威,完颜兀术施行起军法来加倍狠辣,直至眼下为止这等最为简单粗暴的统军手段也颇有成效,诸部追随完颜兀术的金军将领无不敬慎用命,只想得再与萧唐所部兵马拼个你死我活。否则依着完颜兀术如今严酷狠厉已到了极处的统军手段,带兵作战稍显不力而落入他的眼中,在场的诸部金军将官也很清楚任谁也别心存侥幸能保住性命!
然而正当完颜兀术语气森然的调兵遣将,部署兵马图谋与萧唐择地会战之时,金军当中正有个身兼圉牧战马职事的将官面色犹豫的踅将近帅帐不远处。那圉牧将官忽的闻到了空气中犹浓的血腥味,也不禁抽了抽鼻子,随即又觑见掘好的深坑内堆积满因战事不力而被斩首处死的无头尸骸,他脸上迟疑之色也变得更是浓郁。
本来这圉牧官今日发觉军中有不少战马身上长了白灰斑块,且时常惊窜嘶鸣,似是染上了甚么自己所知不详的症疾,所幸的是至少眼下看来,症状似乎也并不十分严重。
然而对于诸部精锐骑军而言战马尤为重要,这金军当中的圉牧官一时迟疑,思量是否应当向完颜兀术等将帅报晓此事。可如今亲眼瞧见帐前成队因酷烈军法被处死的将官士卒,那圉牧官嘴唇微颤、面色发白,他又打眼向帅帐的方向乜了一眼,到底还是转身离去。圉牧官边走时,心里也暗付道诸部战马若真染了疾症却根治不得,四太子军法严苛,多半我也是人头不保,看来也未必是甚成群染疫的畜疾,只要侥幸瞒混过去,我又何必非要前去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