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哥不似萧唐那般曾经历过后世与现在这个时代,是以他听萧唐所言完全是另外一种意味。察哥的面色一沉,又冷声说道:“萧将军莫非是以为宋国一时占得上风,吞夏灭辽也是指日可待的?以为宋国开拓边疆吞并诸国,也好成就你封狼居胥,立不世之功的夙愿,而我夏国子民世世代代便只得臣服于宋?若是如此,你也未免忒过狂妄了些。”
萧唐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说的是,当年匈奴、鲜卑、柔然、高句丽、吐谷浑、沙陀......有多少部族曾分地建国而盛极一时,纵然一国沦亡,可是如今血脉也早已融入其他民族之中,子民血脉薪火传承、生生不息。
便是中土华夏,先秦七国分争后并入秦再由汉代之,战国时齐人、楚人、燕人、韩人、赵人......血脉流传至今,也都以汉家儿郎自居,合利大则人心思合,治国安民,计皆出于驭利之术,或许你我百年之后,天下海内为一,已无宋夏之别、华夷之防。今日今时,你我各为其主,自然须分出生死胜负,可是几代之后,我想宋人夏人并不会结下永世的仇怨。”
察哥闻言怔然半响,毕竟受时代眼界的限制,他也不曾有萧唐两世的经历,片刻后,察哥忽然一笑,说道:“萧将军语出惊人,只是忒过异想天开了些。活在当世,也只得思虑当世之事,后世如何,本王又怎能知晓?”
正说话时,宋军阵里已经牵来一匹马,又有百名将兵要押送着察哥,准备到山间小道交换被俘的宋军将士。待察哥上马离去,行出数步勒住了缰绳,他背对着萧唐忽又沉声说道:“不过数代之后,倘若天下大势真如萧将军的奇思妙想那般,似乎也并不是甚么坏事......”
待两边交换俘获的军中将帅的时候,无论是宋军夏军士卒也更加警惕起来。夏军士卒占据着山间小道的北侧,宋军军健则在山间小道的南侧摆开队列,空出中间二三十步远的距离,好教双方的战俘错身而过,所有将士绰紧了手中硬弓,做出随时要施射利箭的准备,也都小心提防着彼此的动作,严防对面的敌军趁着这个时候使诈。
现场氛围虽是一触即发,过程却是有惊无险。先有大批士卒从夏军阵中被放出,通过山间小道归还本阵,察哥与康炯、韩滔、郝思文、李永奇也都赤手驾着马,在宋夏两军无数的眸子的注视下错身而过。察哥先是迎着韩滔、郝思文等人怒目瞪视之下轻催坐骑,由着胯下马儿踏着碎步经过几人身旁,旋即又与康炯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催马再行,旋即便有大批夏军将兵上前戎卫在察哥左右。
夏国几处监军司统军的将领立刻上前跪倒在地,向察哥俯首告罪道:“卑职无能,致使宁令陷于敌手,请宁令降罪责罚!”
察哥吁了口气,悠悠说道:“都起身吧,也是本王不慎,低估了萧唐并着他麾下将士的勇武,才被他闯阵拿了。传令下去,大军北撤至喀罗川北麓驻扎,留意宋军动向......前番未曾攻入宋国熙河路腹地,现在倒是我等要防备宋军迂回奇袭,而教我军首尾不能相顾。”
听察哥说罢,有个夏军将官立即恭身上前,察哥又听那将官低声禀告之后面色微变,旋即长叹一声,又道:“果然还是不出本王所料,罢了,这场仗打到现在,本王也已有些乏了......”
待察哥说罢,目光又别有深意的向萧唐那边乜去。颔首示意后,便举手一挥,率领夏军兵马按部逐次的先后北撤。直到最后一队夏军骑众从眼界之中渐渐消逝,山谷南侧的宋军各部将士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也准备向京玉关的方向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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